第32章 第32章_风流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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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第32章

  林霁并未在这里停留多久。

  沈初姒之前的风寒并未好全,抵唇轻咳了两声,林霁见她这样,眼睑垂下,“我今日来与殿下说起这些,并不是想给殿下造成困扰,只是至少,应当让殿下明白我自己的本愿。”

  “我与祖父今日来访匆忙,但此事并不急于一时,”他说到这里,轻声笑了一下,“今日这般唐突,只是因为……我也会担心。”

  他没有说自己担心什么,转而说道:“外面风寒,殿下早些回到屋中吧,我与祖父先行告辞了。”

  林霁跟随在林太傅身侧走出院门,身上的官服更加衬得身姿颀长。

  他向来被盛京盛赞为光风霁月,实在是名不虚传。

  沈初姒站在原地,她自然是知晓这桩婚事即便是在从前沈兆在时,也是一门好姻缘,可是与其说是不愿意承林家的这份情,不如说是她自己也并不愿意。

  她其实自幼对什么都很少表现出什么喜好,宋怀慕也常常说她情绪很淡,从未见她有过什么特别的情绪。

  而她自幼至今,做过最为荒唐,最为叛经离道的事情,就是在沈兆问及盛京中这么多世家子弟,阿稚到底中意哪一位时,独独在谢容珏的画像前停留片刻。

  少时的情动,她从未起过一丝一毫权衡利弊的心思。

  所以,即便是她现在明白,也清楚,林霁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,到底是多么合适,也终究还是没有起过任何答应的意思。

  沈初姒站在原地略微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,近来的事接连在一起,实在是让她有点儿身心俱疲。

 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看到未满的月色此时悬于天际,她站在原地思忖了下,然后抬步走向了院门的方向。

  蒲双和梨釉两人对视了一眼,“殿下?”

  “无事。”沈初姒脚下顿了片刻,“想出去走走。”

  梨釉连忙跟上去,“天色已经不早,殿下即便是想出去散散心,也当有人陪着才好。我随殿下一同出去吧。”

  “不必,就在这附近,你们若是担心,就在院门处等我也是一样的。”

  仁明巷前是一条蜿蜒的河,岸边栽种的垂柳低垂的枝桠上此刻光秃秃的,枝条在晚间的风中轻轻地晃动着,河面上浮着一层薄冰,倒映着天上的月色。

  沈初姒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,那时自己嫁与谢容珏,却在自己夫君的别院前不得进,还需林霁前来解围。

  现在想想,大概是自己从前果然是天真太过。

  她手上的镯子轻轻晃动了一下,这副镯子是永州上贡前来的贡品,整个邺朝也就只有这么一副,是极其罕见的桃花玉,晃动的这两下,发出了清脆的声响。

  沈初姒近来清减了一点儿,原本就有点儿稍大的镯子,在她的手腕上就更为松松垮垮。

  突然,一点儿凉意落在了她的手上。

  沈初姒恍然往上看去,只看到了夜幕之中,飘着一点儿雪。

  飘飘摇摇地散落在半空之中,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更为多一些,一连这么多时日都未曾怎么停过,现在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点儿凉意现在也化为了水渍。

  她拿出绢帕想擦拭一下,手腕晃动之际,原本松松垮垮在腕上的镯子也倏地滑落在地,顺着滚到了一旁。

  地上的薄雪还未消融,沈初姒略微倾下身,手指才刚刚碰到自己掉落在地的镯子的时候,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眼前,出现了白色的袍角,上面并无任何花纹。

  原本落在四周的雪,也好像在这个时候停下。

  熟悉的清冽气息霎时间浸入她的五感,她指尖在雪地之中一顿,然后顺着往上看去,就看到谢容珏此时也在垂着眼睛看着她。

  他手上撑着一把竹伞,握在伞柄上的手指瘦削,此时略微倾身,说不上是有什么情绪。

  沈初姒将镯子拿起,站起身时往后退了一步,刚好离开谢容珏手上撑的伞的范围。

  簌簌而落的雪落在她的发间,“世子。”

  她的语气疏离有礼,并无攀谈的意愿,只说了这么一句以后,就准备抬步从他身边经过。

  擦肩而过的瞬间,沈初姒身上的香味随之朝着谢容珏掀来,他并未握伞的手指缩了一下,然后走到沈初姒的面前。

  被挡住了去路,沈初姒轻蹙眉头,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人,谢容珏长身玉立,身后是盛京晚间飘落的雪。

  他原本眼眉生得风流昳丽,现在站在雪景之中,却又多了几分冷清的意味。

  “在这里遇到世子,并非是我有意为之。”沈初姒顿了顿,“和离已有月余,我们现在,应当没有什么好说的吧?”

  谢容珏抬手将伞靠近了一点儿,“……是我在等殿下。”

  他垂着眼睫看她,顿了片刻后才接着开口:“雍和十六年初,立储当日,我与殿下是不是曾经在宫闺之中见过?”过去的那点儿事重新又被提起,偏偏又是被他道破,她承认自己当时天真太过,承认自己因那时的其心昭昭而起了痴心妄想的心思。

  佛寺之中的主持说她身上有业债难消,解她数年困顿。

  她后来想过很多次,都当知晓这所谓的数年困顿,是因当年情动而起的一厢情愿。

  偏偏现在重新又被他提起。

  “即便是见过又如何,”沈初姒轻声开口,“世子从前在盛京城风流之名在外,想来欠下的风流债也不在少数,随手为之一件的小事不放在心上也是寻常。既是我一厢情愿,因果在我,世子又何必在意从前种种。”

  朔风不渡,别来晚雪,她的眼睫上沾着一点儿消融的雪。

  瞳仁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清澈,甚至就连那点儿执拗和坦荡都是一如既往。

  谢容珏握着伞的指节略微发白,刚刚见到她和林霁站在一起之时,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日在金銮殿之中,自己与林霁对视而过的视线。

  林霁的声名从来都是风光霁月,相比于自己的声名,可谓是赞誉加身。

  那位大理寺少卿到底在想什么,只一眼,他就明白,从前林霁就从未管过别人的家事,沈初姒初次来别院之时,他那时见到她和林霁站在一起,也只觉得沈初姒心有所属也好,也免得日后多生事端。

  可是现在——

  沈初姒说完这些话,也没有什么再走下去的意思,转身准备往院门方向走去,刚刚她恍神之际,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。

  刚刚来时走出的一点儿痕迹,已经被薄薄的一层新雪覆盖。

  天上仍在下雪,谢容珏走上前去,抬手将自己手中的伞递给她。

  沈初姒看了看他递过来的伞,却没有接,“不必了,多谢世子好意。”

  她话音未落,那柄竹伞就已经到了她的怀中,他的手指擦过自己的手背,相比于她时常冰凉的手,被他擦过的肌肤瞬间多了一点儿灼热的气息。

  沈初姒拿着伞,然后看到谢容珏站在自己面前,耳侧坠着的那颗珠子轻微的晃动。

  “殿下最好收下,”谢容珏垂着眼,“若是不收……”

  他顿了下,“殿下应当也不想我一路送殿下回去吧。”

  沈初姒抬眼看着他,他说这话的时候,实在是又像极从前那个顽劣的少年郎。

  林霁掀开马车上的帐幔看了看外面,只看到刚刚雪停不久的盛京城,又开始下起晚雪。

  他顾虑到车厢之中还有长辈,怕林太傅受了风,很快就将帐幔放下。

  林太傅看出林霁似乎是有心事,笑眯眯地开口道:“九公主怕是没有应允吧?”

  “祖父,”林霁并未诧异林太傅看出来,只是叹了一口气承认,“是的。”

  “你这孩子从小顺风顺水惯了,吃些苦头也好,我瞧着殿下可是个有主意的,对于婚事更是,姻缘嘛,不可强求啊。”

  林太傅手中的拐杖在车厢之中轻轻敲了敲,“说罢,你向来稳重,即便是有什么喜欢的,也都是徐徐图之,今日这么着急慌忙地就找我来与殿下说这件事,到底是因为什么?”

  林霁无奈地笑了笑,“什么都瞒不过祖父。”

  他回想起金銮殿之中的场景,“祖父应当知晓殿下先前所嫁之人,是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,这桩婚事,当初应当是殿下自己所求。若是毫无情意也就罢了,可我今日在金銮殿中见那位世子,又觉得好像并不尽然。”

  “我从前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他,”林霁顿了顿,“谢容珏此人,我从未见他管过别人的闲事,即便是家中亲族,以往见他,他都从来未因为这些人动过分毫怒气。”

  林太傅似乎是回想了一下,“镇国公府的这个孩子,我也有印象,你当年还没有出生,其实他原本并不是独子,家中还有一个兄长,当年镇国公还曾用重金想让我来教导那个兄长,只是你也知晓,我从来不教没有慧根的孩子,就只是找了个委婉些的借口拒了。”

  “镇国公府上下对那个兄长寄予厚望,只是后来还不足八岁,就早夭了,镇国公夫妇伤心欲绝,后来才又有了谢容珏。”

  林霁静静听着,未曾言语。

  这桩事情距今已经过了三十年,也鲜少有人提起,是以他也是今日才知晓这件事。

  “早夭的兄长难免要拿出来作比较,听闻那孩子生来就有些薄情,恐怕也就是因为这么件事。”

  林太傅轻声笑了一声,“薄情者若是动心,可就是覆水难收了。如珩,看来你日后,当是要遇到对手了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

  明天或者后天要写到我超级喜欢的剧情了!嘿嘿希望你们也喜欢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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