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第31章_风流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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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第31章

  谢容珏站于金銮殿外,抬头是未满的月色。

  他其实很少会纠结因果,更遑论这原本就是他自己所求,只是刚刚倏然想起那日的时候,却忍不住想到了和雍十六年初的春寒料峭,那个姑娘穿着襦裙,明亮而清透的眼瞳。

  远去的记忆纷至沓来。

  他随手给的一颗饴糖,成为了后来这桩荒唐婚事的因果。

  他自年幼时起,就一直很少被人坚定的选择过,甚至就连出生都不是被期许的,所走的路也大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,可那成亲的月余,这位殿下看向他的时候,却又永远都是执拗而坚定。

  大概是自幼就被先帝捧在手上,所以看向别人的时候,也从来都是遵循本心,坦荡到让人忍不住避开视线。

  日后见她,即便是被人非议的困顿之地中,也永远挺直脊背。

  谢容珏笑了笑。

  其实那日在云来赌坊顾阳平说的也是事实,自己确实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。

  月色清冽,谢容珏随手将手中的铜板一抛——

  他垂眼看着被宫灯照得边缘发光的铜板,不出所料的大凶。

  宫宴结束之时,已经酉时过半。

  沈初姒回到院中,坐于梳妆镜前,梨釉才刚刚将她发间的素花拆下放在小桌之上时,门外的蒲双也就是这个时候进来,似是犹豫了一会儿,才开口道:“殿下,林太傅和林大人前来拜访。”

  沈初姒现在孤身住于这里,林霁自然也是知晓,他向来守礼,虽说有林太傅同行,但是现在来访,却谈不上是什么好的时机。

  她坐在镜前,将刚刚放在一旁的外衫披上,然后抬眼看向蒲双: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

  林太傅虽然早已致仕,但他既是先帝恩师,又曾经做过沈初姒的夫子,无论如何,沈初姒也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。

  林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,所有子弟几乎都是从文,出了不少极为盛名的大儒,林霁在其中却又稍显不同,相比于追求清誉的文臣,他手握大理寺,说是少年权臣毫不为过。

  林太傅年岁已大,身体略显佝偻,面上是纵横的沟壑,此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,看着沈初姒款款走出。

  先帝病后不久,就曾托自己的恩师日后照料沈初姒一二,林太傅也听得出来沈兆那时的意思,大概就是看中了林家的向来清正和林霁的前途无量。

  只是话没有明说,也不勉强,只是有这么一层意思。

  只是后来沈初姒却又嫁给镇国公世子,这件事自然也是无从谈起了。

  “太傅,林大人。”沈初姒温声,“此地风寒,太傅年事已高,若有要事,还请进屋详谈。”

  “不必。”林霁开口,“我与祖父这时来访也实在是有些不妥当,就在此处谈就好,虽然祖父亦在,但是若是进了屋内,难免落人口舌,殿下清誉为重。”

  林太傅也在这时轻轻拍了拍沈初姒的肩,“如珩说的对,我们已经是冒昧来访了,若是还要损殿下清誉,那当真是罪过了。”

  如珩是林霁的字,沈初姒抬眼望去,看到林霁站在月色之下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
  沈初姒知晓林太傅不会改变想法,也没有再坚持,就只是站在原地等着林太傅开口。

  今日他们的来意,她也略微猜到了一点儿,但是不敢断定。

  “先帝驾崩,殿下孤身一人住在这里,盛京城之中上下的风言风语,我虽然不大出门走动,但也听到家中女眷和我讲过。”

  林太傅语气和蔼,十分有大儒风度,“陛下现在刚刚登基,朝中事务繁杂,难免有很多事情顾不上,有所疏漏。殿下住在这里,想来当是受到了不少委屈。”

  “承蒙太傅关心,”沈初姒摇了摇头,“父皇之前就曾为我思虑周到,安排妥当,并不曾受到什么委屈。”

  林太傅闻言,轻声叹了一口气,转而说道:“先帝重病之时,我曾受诏进殿,先帝托我照顾殿下一二。”

  “而后不久,殿下就嫁入镇国公府,我们林家自然也不好插手其中,而现在我思前想后,殿下不缺金银财物,亦不缺些寻常的物件,京中的风言风语皆由殿下和离所致——”

  今日林太傅为什么带着林霁一同前往这里,沈初姒大概也知晓因果了。

  林太傅是沈兆恩师,沈兆亦对太傅有知遇之恩,私下之中与林霁也是以叔侄之交看待,林家向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,现在来这里,是为了想解她的困顿。

  林霁是什么人,盛京中所有世家贵女都想嫁的如意郎君,少年入仕,声名满盛京,沈初姒现在被暗地里讥诮不过就是因为无人庇佑,日后也得不了什么好的婚事,若是二嫁入的是林家,那么暗地里讥笑的人自然是哑口无言。

  林太傅拉过站在自己身边的林霁,“其实原本不应当这么早就说这些事情的,但是又怕日后有变。”“如珩是我看着长大的,这孩子知冷热,也洁身自好,后院里并无侍妾通房,林家家门也从来都是容不得些腌臜事,若是殿下愿意,就把林家当成是自己的退路就好。”

  虽然之前心中已经有了预料,但是沈初姒听到林太傅说完这些话的时候,还是忍不住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林霁看去。

  盛京民风还算是开放,寻常人家娶二嫁之身也多见,但是世家子弟却很少有娶二嫁身的,要么就是充作平妻,要么就是做了续弦,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,却是林霁。

  林霁毫不诧异自己的祖父说出的这样的一番话,也像是早有预料般,面上仍然是清润的笑意。

  刚刚在金銮殿之中,林霁就一直在思虑这件事,林太傅年事已高,大典结束就已经归家,并未参与宫宴,而宫宴刚刚结束,林霁就赶回家中接来了自己的祖父。

  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。

  林太傅顿了片刻,开口道:“我在陛下面前也算是有几分薄面,若是殿下应了,那我不日就进宫,与陛下提一下此事。”

  邺朝其实并未有明文规定,若是做了驸马就不得为官,但是这件事多少都会对林霁的仕途有所影响,关于这点,林霁和林太傅也应当是心知肚明。

  沈初姒心中暗叹一口气,她对林霁并无任何男女之情,即便是知晓林太傅这般作为,是为她考虑周全。

  盛京氏族官吏趋炎附势者不在少数,沈琅怀对她态度冷淡,多少人看在眼里,捧高踩低者也是比比皆是。

  林家原本可以置身之外。

  她默了片刻,刚想开口拒绝,突然听到林霁对林太傅道:“祖父。我与殿下还有些话要说。”

  林太傅自然是知晓林霁向来守礼,不会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,便抬着眼睛看了看沈初姒,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。

  沈初姒没有想到在这时林霁突然开口,顿了片刻后点了点头。

  她跟在林霁的身后,走到了一处僻静地,与仆役和林太傅所站的地方并不远,距离把握得极好,既不会显得逾矩,也不会让旁人听到这边的谈话。

  月色照在林霁身上,他问道:“殿下刚刚……是想出言拒绝吧。”

  林霁早慧,洞察她所想也很寻常,沈初姒点了点头,“我知晓林太傅此举是为我思虑周全,林大人亦是少见的少年英才,但是京中其实流言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,我也并不想这般早地再思虑婚事。”

  “此事并不急,”林霁温声开口,“殿下可以好好思虑以后再给予答复,不用担心我会改变想法。”

  林霁从前做过皇子伴读,与沈初姒其实也只是几面之缘的关系,印象中的这位少年郎君时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让人如沐春风。

  沈初姒沉默了会儿,然后才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林霁。

  “父皇所托太傅此事,只是因为担心我,怕我并无兄长和母族,日后受人欺凌,”她声音很轻,“你们想要尽这份心意,我需得替父皇谢过你们,只是婚姻大事并不是儿戏,我与镇国公世子的那桩荒唐婚事,你也应当知晓。”

  沈初姒拢了一下自己的外衫,“林大人日后前途无量,没有必要因为父皇所托,就做到这种地步。”

  林霁闻言,站在原地,并未说话。

  沈初姒只当是他想明白了,却突然听到林霁在自己面前开口。

  “殿下。”他声音清润,“若是我说,这并非全然是先帝所托,而是我自己……甘愿呢?”

  晚间风大,谢容珏心情不虞的时候,时常会孤身坐在屋顶之上。

  往年的十月初三,他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上面,拿着一盏酒,也只喝这么一杯。

  今日从宫中回来之后,他也反常地上了屋顶,撑着手看了看未满的月色。

  沈初姒所居的院落,距离谢容珏的别院并不远。

  谢容珏随意一看,就看到了竹柏影下,沈初姒的面前站着一个人。

  今日登基大典,虽然还在国丧期内,但是因为新帝登基,所以官员全都是身穿官服,林霁今日穿的是靛青色的官服,谢容珏记得分明。

  月色清冽,其实他们两个人站得并不算是近,至少毫不逾矩,猎猎的风吹过谢容珏的耳畔。

  他今日也是拿了一盏酒,这酒其实不算是烈,可是喉间却好像被灼到一般。

  明月高悬在他身后,落下了满身的清辉。

  他这么坐在这里的时候,并无一丝一毫风流之名满盛京的纨绔,显得孤单至极。

  谢容珏突然想到从前沈初姒来到别院的时候。

  不会介怀。

  啧。

  作者有话说

  掐指一算,是时候把谢狗拉出来上上分了

  二十个红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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