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第82章_风流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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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第82章

  林霁说完这些以后,就没有再在这里久留。

  其实今日前来,原本就只是想要问一个结果来,现在知晓了,自然也没有什么再久留的意义。

  只是他想到之前前来这里的时候,谢容珏胜券在握的模样。

  还是会觉得有点儿黯然失神。

  西境过后,他们之间有自己不知晓的因果,旁人不得窥探半分。

  这么想着,除了无可奈何以外,也别无什么再可说的了。

  林霁想到这件事,坦然对身边的沈初姒道:“其实……今日在来的路上,我遇到了谢容珏,他应当是知晓这件事,但是并没有准备拦我,或许是当真自信,也是胜券在握。”

  “阿稚,”他赧然笑了下,“之前听先帝这么唤过你。我很为你开心,毕竟缘分难得。能让你从始至终坚定选择,真的很幸运。”

  林太傅从他们两人交谈的神色之中也大概得知一二,拿着杯盏的手顿了下,落在亭中的石桌上,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叩击声。

  有缘无分,他也用着老脸想着撮合了两次,今日这一次,恐怕这个素来顺遂的孙子,也是难得挫败。

  今日之后,恐怕是死心了。

  姻缘之事,原本也强求不来。

  林太傅拄着拐杖从石凳上起身,蒲双赶紧上前扶住他,林霁原本也走到林太傅身前,扶住了他,蒲双见状就撤了手。

  林太傅在林霁的手上轻轻拍了拍,以示安慰。

  林霁早慧,既然是知晓此事也没有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,也不会执着于此。

  只是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全然走出来,恐怕还需要时候。

  人生在世,哪有事事如意。

  他自幼仕途顺遂,是广为人知的天之骄子,此番受挫,恐怕也是难得的事情。

  沈初姒送林霁和林太傅离开,在院门处的时候,林霁突然顿下步子,温声道:“殿下留步吧,送到这里就可以了。”

  林太傅也笑道:“殿下身份矜贵,留步吧。”

  话说到这种地步,再送反而不好,沈初姒依言顿步,随后对着林太傅轻声道:“多谢太傅,劳烦费心了,慢走。”

  这位殿下对谁都是妥帖挑不出什么错处的,可是无缘入林家,林太傅此时想起,多少还是有点儿缺憾的。

  罢了。

  只怕自己这位孙子,心中的缺憾更甚自己百倍。

  目送林霁上了马车之后,沈初姒才转身回到院落之中。

  经文被蒲双放在了桌子上,因着日头很好,所以窗户此时略微开着,书页被风吹开,卷动一页又一页。

  沈初姒从前在一本书上读到过,倘若两个人同时落入险境的时候,会不由自主地对另外一个人心动。

  会把在险境之中而起的慌乱心跳,当做是因情动而起的心动。

  她其实也有想过,或许她当初想要重蹈覆辙,面对他时不可避免,旷日持久的心动,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起。

  今天面对林霁的时候,在她熟悉的盛京里,她其实想明白了。

  她分辨得清。

  当初在西境的时候,若是旁人,她或许只有感激。

  她撑着下颔,手指划过书页,想到方才林霁对自己说的,谢容珏胜券在握的时候。

  还当真对自己很放心。

  沈初姒读了一会儿经文,随后出门和蒲双她们一同摘了桃花。

  蒲双问到殿下想绣什么花样的时候,沈初姒看着那个素白的锦囊,却又不知道绣些什么好。

  她并不精于女红,绣出来的图样,只能勉勉强强看出一个大概的图样罢了。

  她拿着那个素白的锦囊,坐在寝屋之中,想了许久。

  之前回寝屋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日暮,沈初姒期间只是略用了一点儿晚膳,就一直都未曾出去。

  思来想去,沈初姒还是准备绣一枝桃花,蒲双得知这件事以后,面上稍稍有点儿诧异,但是也并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为沈初姒找到了桃花的花样。

  沈初姒的女红原本就谈不上是精进,又是许久都未曾拿针,绣出来的枝桠歪歪扭扭,实在是谈不上是好看。

  这香囊,就算是送出去,恐怕也是有点儿拿不出手。

  沈初姒从前初学女红的时候,绣出来的那些歪七扭八的花样,都被沈兆穿在里面了,外面有袍子,至少不会被人看见。

  这香囊却又是要系在外面的,沈初姒拆了重又绣了一遍,比之前稍微好些了,至少并不是歪歪扭扭的,但也与精致秀美沾不上关系。

  她绣了一会儿,却突然听到窗外好像是传来了一点儿声响。

  沈初姒手下一顿,将自己手中的物件全都塞到了小几下面。

  她抬起头,看到天色已暗,谢容珏坐在窗台上,腿支起,环胸倚在窗边,耳后坠着一颗小小的珠子,而他手中拎着一坛酒。

  或许是因为刚刚赶来,此刻那颗珠子还在极为轻微的晃动。

  他驾轻就熟地来到了沈初姒的窗边,略微低眉。

  沈初姒起身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谢容珏闻言笑了下。

  “当然是来看看,”他垂眼看着沈初姒,“阿稚有没有被其他郎君所惑,被人给拐跑了。”

  看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刚刚的香囊。

  沈初姒想到之前林霁所说的,谢容珏之前胜券在握的模样,她还以为他并不会在意。

  “若是拐跑了当如何?”

  谢容珏闻言跳下窗台,“……如何?”

  他抬手将酒坛放在桌上,“想听?”

  沈初姒坦然道:“想听。”

  “也不如何。”谢容珏懒散地靠在桌边,“至多……等殿下回心转意。若是被拐到西境,我去西境,被拐到漠北,我去漠北。若是还在盛京的话,那我也继续留在这里,十年二十年,总会等到转圜的时候。”

  “就这样?”沈初姒有点儿没想到他居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,“我还以为会提剑过来。”

  毕竟当初在西境的时候,他就是提剑到了独孤珣的面前。

  “殿下还挺期待?”

  谢容珏低笑了下,随后垂着眼睑,开口道:“我之前就说过,不过让殿下嫁与不想嫁之人,就算是我自己也一样。若是殿下自己甘愿……比起我自己得偿,我也更为希望,是殿下自己心甘情愿。”

  他向来笃定,今日却又罕见的,和她说起若是当初她不愿意回头的境况下,他的选择。

  之前每次说到这种事的时候,他总是不会再继续说下去,或许说是,并不设想这种可能性。

  现在说起这些,即便面上带笑,可是神色之中,却又不见笑意。

  行事妄为,纨绔过盛京如谢容珏,对上这件事,却从来都不是稳操胜券。

  沈初姒抬眼,“之前林霁前来这里的时候,说遇到了你,说你看上去笃定,并且稳操胜券。”

  “谢衍之,怎么,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?”

  谢容珏靠着桌子,片刻之后,“不是对殿下没有信心,而是对我自己。”

  “在千千万万个选择之中,我只会选择殿下。但是我又觉得,或许我并不是殿下那个最好的选择。”他从来都没有生出自卑心过,即便是在曾经的道观之中,天生肆意,所谓的声名,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。

  可是,他想给沈初姒最好的选择。

  而不是在别人提起林霁的时候,说起的堪配。

  之前在沈琅怀殿中的时候,他知晓沈琅怀在思忖前往西境的人选,朝中并无合适的人选,边境将乱,他自请前往西境,跟着常老将军一同。

  沈琅怀知晓谢容珏之前在金銮殿中赢过独孤珣,但是此事事关重大,并不是轻易就可以决定的。

  况且他从前并没有带过兵,旁的人纵然是中庸,谈不上大用,可是毕竟是当真去过战场的。

  更何况,此事危险,前往前线,稍有不慎就是丧命,沈琅怀也并不想……沈初姒伤心。

  “我知晓独孤珣的弱点,况且我是整个中原,唯一与他交过手的人。”谢容珏顿了一下,“况且,陛下应当也不想让殿下嫁给一个护不住她的人。”

  他并不想留在镇国公府,若是他日后并不是世子了,一介白身,谈不上是什么迎娶公主。

  他想顺理成章地娶她。

  不靠祖上荫蔽,不靠旁人,想凭借自己,堂堂正正地娶她。

  “常老将军排兵布阵,而我——”

  “会亲手杀了西羌主帅。”

  ……

  但这些事情,他并不想说给沈初姒听。

  他想成为在她千千万万个选择之中,最好的那个。

  而不是听到别人所谓的纨绔子弟,听到关于林霁所谓的般配。

  他并不是不信沈初姒,只是,不想她受到非议,不想她被人说成是有眼无珠。

  所以,今日林霁前来的时候,他看着面色毫无波澜,但是其实根本不如旁人所见的那般胸有成竹。

  沈初姒听到他说起这些,走近到他的面前,眼睫弯了一点。

  “在想什么?”

  所谓的选择,从来只有她想不想,而从来都没有什么最好的。

  在既定的因缘际会中,她所想的选择,也只有面前的人。

  “最好的选择,从来都不是旁的人来定的。”

  她小声笑了一下,“是我自己来定的。所以谢衍之——”

  “若是我说,从头至尾,你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呢?”

  天色将晚,烛火葳蕤。

  她瞳仁很亮,像是他无数次晦暗的梦境之中,唯一可见的光亮。

  原本从来都不可得,可是她此时眼中的亮,却独独只照他一人。

  她从前其实对他说过,自己当年,照亮宫闱,所以她记了很多年。

  可是或许,他才是那个被照亮的人。

  困顿的岁月,不知所谓的亲缘,走马过路盛京城,却又喟然觉得无趣。

  自她前来,宫墙朱红,新雪皑皑,桃枝绽放。

  黯淡无光的境况,因她,心旌摇动,天光骤亮,满目生春。

  他自此终于有了执剑的意义。

  前去西境,从来不是为自己,既是庇佑山河和她,也是偿她所愿。

  这是先帝所愿,也是她所求。

  她曾经在佛前叩求自己得偿所愿,可是他更想他的殿下可以如愿。

  他的愿望,一是阿稚,二是阿稚可以如愿。

  谢容珏低眼看着她。

  沈初姒思忖片刻,随后抬眼看着他,认真地问道:“谢容珏,边关将乱,你是不是想去西境?”

  谢容珏之前就知晓这件事多半是瞒不了她,沉默片刻,以后轻声嗯了一下。

  阿稚向来都很聪明,这件事或早或晚,她都是要知道的。

  沈琅怀当时沉默不语,就已经是准行。

  毕竟谢容珏确实说得对,整个中原之中,和独孤珣交过手的只有他一人,况且当初金銮殿上的时候,他执剑确实惊才绝艳,众人都可得见。

  武将需要后继有人。

  沈初姒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么件事,抬手将酒坛打开,酒的清香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
  她拿过两个小小的茶盅,倒了两杯,其中一杯递到谢容珏的面前。

  谢容珏敛眉看着她,虽然不解其意,但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杯盏。

  沈初姒从妆奁中找到一份文书,虽然隔了一点儿距离,但是谢容珏还是看得出来,这是当初的和离书。

  当初他自己一份,沈初姒这里也留了一份。

  和离书成,夫妻情断,一别两宽。

  谢容珏手中拿着杯盏,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下。

  沈初姒走到烛火旁,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手中的和离书递到火旁。

  火焰一点一点地浸没上来。

  谢容珏将手中的杯盏放在一旁,看着沈初姒,“殿下不怕日后后悔?”

  “一味想着日后会不会后悔,不过是束手束脚,故步自封。”沈初姒手中的纸张逐渐被火焰吞噬,“况且,当初你说过的,不会让我输。我信你。”

  她这般坦荡,全然的信任,犹如不可直视的骄阳。

  手中的纸页只剩下了一点儿灰烬,沈初姒转过身来,用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。

  “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,”沈初姒抬眼看着他,“未曾饮合卺酒,甚至你半步都未曾踏入拂江院。”

  “欠下的东西,是不是应当一一还给我?”

  谢容珏的喉间突起处上下滚动了一下,随后低声开口:“这些……日后也能还。”

  沈初姒将酒递到他的面前,“欠人东西,什么时候还,日子当然是我来定。”

  谢容珏理智的弦顷刻间崩塌。

  自制,理智,全都是空谈。

  桃花酿入口清冽,过喉的时候带着一点辛辣。

  沈初姒被辣的眼中浮上一层水雾,她呛了一下,咳嗽了几声,谢容珏连忙上前去帮着她顺了一下气。

  沈初姒撑着他的手臂,待到平复了一下以后,突然勾着他的脖颈,吻上他。

  谢容珏的手倏然僵在一旁。

  他的周遭带着沈初姒身上的清淡香气,带着桃花酿的清冽气息,交织着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气。

  她毫无章法,只会青涩地模仿谢容珏从前的时候,带着桃花酿的酒意。

  美酒醉人,谢容珏从来只饮一杯,今日自己分明只是喝了这么小小一个茶盅,却感觉自己当真有了几分醉意。

  他倚着桌案,将她半圈在怀中,而沈初姒的手放在他的脖颈之后。

  “你说起之前的事情,”沈初姒撑着他,声音有点儿缓慢,“当初在金銮殿外的时候,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谢礼?”

  这就是谢礼?

  他又不是练无情道,更不是修佛法的,七情六欲皆有,她这番,哪里算是什么谢礼。

  谢容珏哼笑了声,“殿下这么想谢我?”

  沈初姒未答,只是原本撑着他的手往下碰了碰。

  谢容珏倏然面色顿了一下,喉间上下滑动,垂着眼眸看着她。

  “谢容珏。”

  “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?”

  作者有话说

  谢狗只会口嗨。

  阿稚才是实干派!打倒只说不做的虚伪狗男人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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