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萧蒙之死_天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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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萧蒙之死

  八月。

  珩儿生辰前一日,祝雁停特地为他打的长命锁到了萧莨手中,是萧荣专程送来的,还转达了卫氏的话给萧莨:“伯娘说无论二哥你和二嫂之间有什么矛盾,珩儿是无辜的,让珩儿知道他爹爹心里有他,总好过叫他以为他爹爹当真不要他了,别伤了孩子的心。”

  “只有这个么?”

  “……嗯,只送了这一把长命锁来。”

  萧莨没再多问,接过那把金锁,沉默不语地在手中摩挲片刻,帮珩儿挂到脖子上。

  小娃娃双手捧起金锁,低头仔细看了半晌,眉开眼笑。

  萧荣逗他:“珩儿喜欢么?”

  珩儿却似听懂了,用力挥了挥手中金锁,还上嘴咬了一口。

  萧荣乐道:“二哥你看,珩儿他这是喜欢呢。”

  萧莨点点头:“明日我会为珩儿办抓周礼,你看完再走吧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萧荣来这边,不单是来给珩儿送礼,还给萧莨带回了消息来,那位姓周的游击,果真有问题。

  “我手下的人搭上了他小舅子铺中的一个管事,与之称兄道弟套了不少近乎,那管事时常吹嘘他们丝绸铺子能赚大钱,他亦有分红拿,之前有一回我的人趁之喝醉了酒套出话来,说有些朝廷不许卖的东西,他们偷偷藏在货物里送出关,可以赚到十倍百倍的差价,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,整个廖凉城乃至这周边的其他城镇,都有许多人在跟随他们一起做这样的生意,他们有一条完整的线路,从南边运货过来,在廖凉城这里中转,再通过几处关口运出关。”

  大衍与北夷虽连年交战,但边境的贸易往来从未断过,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私底下的,西北这边大把的商人都是靠做这样的买卖赚钱,越是战乱,越能赚到大钱。

  萧莨并不意外,沉声道:“周简是从三品的武将,原本又是兄长的心腹,在兄长手下十分得用,在戍北军中颇有威望,想要在关口安插些自己人并不困难。”

  萧荣犹豫问道:“那他,……是与刘崇阳他有勾结么?可刘崇阳,他不是已经死了么?”

  萧莨的眉头紧拧着,刘崇阳死了,但他背后的怀王府,却还屹立不倒,也许这周简本就是听命于祝鹤鸣的,也许是刘崇阳死后他被祝鹤鸣收为己用,无论哪一种,要操控这一整条从南至北环环相扣的线路,都绝不是周简一个人办得到的。

  “刘崇阳没了,还有怀王府。”萧莨淡下声音。

  萧荣一怔:“怀王府?怀王府也有参与这事?他们图什么?养肥了北夷人对他们有什么好?”

  萧莨摇头:“祝鹤鸣那人目光短浅,有野心却无大志,他必不敢像刘崇阳做得那般过火,至少兵器、火器他应当是不敢卖给北夷人的,只是卖些粮草、茶盐而已,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,短时间内并不会给大衍带来太大的威胁,他却能从中攥取极大的利益,他需要银子,必然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。”

  萧荣下意识地问道:“那二嫂呢?他知道么?”

  “……以前不知道,现在知不知道我亦不知。”

  见萧莨一副不愿多提祝雁停之态,萧荣将话题牵扯回去:“那我们现在要这么做?派人去各个关口查么?”

  萧莨不赞同道:“没用的,先前父亲就是派人去关口查,结果一无所获,如此大动作,做得再隐秘也难免不会走漏风声,一旦他们收到消息,再派多少人去查都无用。”

 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只让萧荣私下探查,不过如今既已有了目标,事情便好办了。

  “那二哥你打算如何?”萧荣担忧问道。

  “之后的事交给我便是,你不用管了。”

  萧荣有些不乐意:“那我能留在军中么?”

  萧莨没答应:“我收到信,过几日定国公府的贺小郎君会来这边,到时我会跟他谈一笔生意,若是能成,日后便由你来与他对接,兹事体大,马虎不得,且不能叫外人知道,你可愿做?”

  “真的?什么生意?”

  萧莨没有细说:“到时你便知道了。”

  “好!二哥要我做什么我都做!”只要不是当真让他闲在家中,萧荣便没什么不愿意的,满口答应下来。

  转日,珩儿的抓周礼,在营中的大将俱都来了观礼。

  面对一众或好奇、或打量,但大多带着善意的目光,珩儿这小娃娃半点不怯场,一直笑着,被萧莨放到一堆物什中,也只是乖乖坐着,并不东张西望。

  萧莨摸了摸他脑袋,温声提醒他道:“珩儿听话,挑一样你最喜欢的东西。”

  小娃娃也不知听没听懂,在萧莨退开身后愣了愣,这才低头去看摆放于他四周的那些东西。

  各式物件琳琅满目,在这么丁点大的小娃娃看来绝对是眼花缭乱,珩儿却没有多犹豫,直接捡起手侧的一柄小小的木制弯弓,冲着萧莨用力挥了挥,咯咯直笑。

  旁的人见状俱都抚掌大笑,直言虎父无犬子,这小娃娃日后定也是个有出息的,萧莨心头一松,上前将人抱起。

  两日后,贺熤到了鹭川的军营中,此番他是特地来的西北,先去廖凉城祭拜了萧让礼,才来的鹭川这边。

  见到萧莨,贺熤一声长叹:“不曾想才一年不见,萧家竟出了这么多的变故,听闻国公爷去世,我曾祖父十分悲痛,他与国公爷也算是忘年交一场了,原本还想亲自过来悼念,奈何又因心中郁愤,大病了一场,起不了身,才刚刚好转一些便将我赶出来,要我替他来西北这边,我来得太晚,却已错过了国公爷出殡的日子。”

  谁都没想到才一年而已,不说萧让礼,连年纪尚轻的萧蒙都走在了定国公之前,当真是世事无常。

  “替我谢过贺老国公,劳他挂念了。”萧莨低声道谢,眉宇间郁结的阴翳却挥之不去。

  “应当的。”

  贺熤望向坐在他怀中的珩儿,又感叹道:“一眨眼这孩子都有这么大了,去岁见到时他才刚出生,我记得那时还只是小小的一团连眼睛都睁不开,如今看着倒是又机灵又讨喜。”

  珩儿抱着他的长命锁啃得满是口水,萧莨将之抽出来,拇指拭了拭他唇角。

  贺熤好奇问他:“听闻你父亲已给你取了字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……郁之、郁之,倒是不错,不过我还是习惯称呼你一声萧兄。”

  萧莨点点头,与他道:“恰巧你来了这里,有一件事,还要请你帮个忙。”

  “何事?”

  萧莨眉目沉沉,嗓音略冷:“之前刘崇阳之事,戍北军中应当有与之勾结的内鬼,如今我已查到线索,只需将之钓出来,让其自投罗网,还得请你配合我做一场戏。”

  “这个简单,”贺熤满口应下,“要我做什么,萧兄你只管吩咐便是。”

  贺熤到鹭川的当日,军营里传出风声,说他是奉了定国公之命,来与萧莨密谈,为的还是先头有人里通外贼,与夷人暗通款曲之事。

  说起这桩事情,赵有平等人亦是义愤填膺,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拼死拼活,押上全副身家性命,如刘崇阳这般汲汲营营的奸险小人,却踩踏着无数将士的鲜血,昧着良心攥取这样的不义之财,当真就不怕遭报应吗?刘崇阳这自缢而死得也未免太过便宜了些!

  戍北军中有内鬼,萧让礼之前从未明说,但大多数人都心里有数,如今贺熤前来,又见萧莨几次屏退众人与之密谈,在人前却又缄口不言,一时间免不得生出许多流言揣测来,整个军营上下都有些人心不稳。

  而实际上,所谓的密谈,不过是贺熤与萧莨对弈闲聊罢了,贺熤捏着棋子笑:“这都三日了,那人可真够沉得住气的,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有动静?”

  “今晚。”

  贺熤挑眉。

  萧莨淡定道:“我已透露出要派人去严查各关口之意,他定当坐不住了,今夜必会想办法将消息送出去。”

  丑时一刻,夜色最低沉之时,一人一马趁着换防,悄无声息地离开军营。

  一刻钟后,疾行的烈马被山林中蹿出的飞箭射中后腿,一声凄厉嘶鸣后马上之人被重重甩落地上,不待他再爬起,已被两柄长剑架住了脖子。

  被拿下的只是鹭川军营里一名最低等的兵丁,从他怀中搜出的密信亦无头无尾,并无任何落款和印章,此人咬紧牙关,不发一言,仿佛视死如归。

  贺熤蹲下拍拍他的脸:“没想到还是个忠心护主的啊?你不说是谁派你去送信的也无妨,有这封信在,治你个里通外敌的罪总没错,待到萧将军将事情上报了朝廷,说不得是要诛三族,还是诛九族……”

  “我说!我说!”

  丑时四刻,周简身边的几名亲兵护卫在睡梦中被拿下,一并押到了萧莨面前。

  那送信兵抖抖索索地匍匐在地,几人见之俱都慌了神,萧莨没有给他们争辩的机会,冷声直言道:“你们都为周简办过哪些事,尽数交代了,还可将功补过、减轻责罚,不必想着上奏朝廷后有人能保下你们,本将按军法就能将你们都给处置了。”

  一时间帐中鸦雀无声,萧莨眸色沉沉,面庞在火光映照中更显冷厉,叫人见之莫名心悸,分明在一年前他还只是个文弱书生,如今身上却已隐约有了叫人不寒而栗的煞气。

  冗长的沉默后,终有一人耐不住先开了口:“将军多次要求我等派人送密信往京城,从前是送往首辅府上,后头是怀王府……”

  一个开了口,另几个唯恐落后了要被拿来开刀,纷纷争先恐后地开始交代,将周简这些年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件一件倒出来。

  萧莨越听神色越沉,直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一咬牙,颤抖着声音道:“还、还有一事,去岁冬日世子带兵前去攻打骆城,那混乱中射出的冷箭,并非来自夷人,而是……而是将军事先安排好的,射箭之人也死在了战场之上,应当是被将军灭了口,当时我就在旁边,看得清清楚楚……”

  他话未说完,便被萧莨一步上前猛地揪住衣襟,用力拉扯起来。

  萧莨怒瞪的双目中有血色陡然炸开,死死盯着他,神情分外骇人:“你在说什么!你给我说清楚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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