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9 章_穿成残疾反派的残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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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9 章

  “若我不愿呢?”赵若歆冷漠的抬头,“这位子原本就是由我专属,你不过是于我不在时坐了几天,算我借你。但现在我回来了,万没有再让与你的意思。”

  陈小侯爷乃是安盛侯府的世子爷,身份尊贵。只一个坐席而已,换做从前,赵若歆指不定就会息事宁人的起身让与了他,用以彰显自己谦让的美德。

  但现在,赵若歆已经和楚席轩解除婚约,再也不是待嫁的准皇子妃了。刚在楚韶曜那边挨过打击,她也懒得再像过去那般时刻战战兢兢的小心维持淑女形象。最主要是,这位陈小侯爷摆明了不喜欢她。

  没必要对着一个不喜自己的人笑脸相对。

  女子冰冷的抬头,神情比他还要不耐烦,两道柳叶似的黛眉高高蹙着,艳丽逼人的面庞上,写满了疏离的淡漠。一点都不像印象里那个遇事只会笑呵呵,包子一样泥人面团性子的三皇妃。

  离得近,陈钦舟甚至能看见对方蜜桃似的脸颊上,睫毛纤长而浓密。

  睫毛下的眼睛漂亮而,不好惹。

  陈钦舟皱眉。

  “你是四姑娘么?”他下意识的问道。

  赵若歆:……

  “不然呢?”赵若歆反问。

  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他那匪夷所思的指腹为婚娃娃亲,陈钦舟脾气又顶上来了:“那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?”

  他就是要让赵府嫡女打消嫁他的念头。

  “陈侯世子?”赵若歆回答,“所以呢,安盛府小侯爷要跑到我赵府来仗势欺人么?”

  “你既然知道小爷是谁,那也该知道小爷我和你——”陈钦舟说。

  他的话语被打断。

  “小侯爷。”赵若歆冷冷道,“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厌恶终生大事被人包办。我和您并无任何关系。”

  父亲赵鸿德有一点说的没错。

  婚约是经过三书六礼才会定下的,陈小侯爷与她连庚帖都没有交换过,那所谓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,确实做不得数。

  陈钦舟愣在当场。

  心底微妙闪过了一丝失落。

  就,感觉不该是这样的。

  “算你有自知之明!”陈钦舟跋扈道。

  “世子爷!”书童急得不行,拽着自家主子的袖子:“您忘了之前侯爷和夫人是怎么交待的了么?”

  “闭嘴!”陈钦舟朝小厮吼了一句,满脸不耐烦的走向了旁边原本属于楚席轩的空位。

  一走过去,他就犯春困地趴在桌案上睡觉,活脱脱一个纨绔不知上进的权二代。而后悄悄从指缝里,偷瞄旁边的赵家四姑娘。

  可惜四姑娘脊背笔直,专心看书,压根就没有关注于他。

  四姑娘看的书也奇怪。

  封皮是女则女戒,内里却配着街头小人书的插图。可见四姑娘为人也是个表里不一的,并不似母亲夸赞的那般端庄守礼。

  陈钦舟唾弃了一句,转过头去,心底却越发空荡。

  不多时,须白华发的贺学究进来了。一进来,就瞧见了赵若歆。

  “歆丫头?”贺学究举着竹板,佯装怒意地敲了敲赵若歆的桌子:“你竟也知道往学堂里来,老朽还以为你再也不记得看书识字,再也不记得老朽了!”

  “那哪儿能。”赵若歆笑盈盈的站起来,扶着贺学究走到讲台:“歆儿之前总是反复无常的受凉高烧,怕过了病气给先生,才一直没忍心过来打搅,万万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。”

  “如今可大好了?”贺学究连忙攥着赵若歆的手,问道。

  “回先生,歆儿已然大好了。”赵若歆说,怕贺学究不信,还吐着舌头低声俏皮道:“现在一口气能爬十棵大树!”

  “就你顽皮,皮猴儿!”贺学究戳着赵若歆的眉心,慈爱道:“有空去我家里看看,你师婆想你了。”

  赵若歆点头:“我明日就去。”

  贺学究在京畿的宅子是赵鸿德置办的,在城西的平民区里,四四方方的一处小院落,不算大,却很温馨。

  其实赵氏两府占地挺大,院落众多,完全容得下贺学究夫妻二人。但贺学究尽管答应了来赵府学堂做先生,却坚决不肯直接住进赵府。尤其是贺老夫人,她至今仍不肯和赵府老太太笑脸言谈,至今还觉得赵老夫人是拐带了她的养子。两位老夫人,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。

  贺夫人是真心把赵鸿德当儿子养的。

  而赵若歆是赵鸿德唯一的嫡女,贺夫人便也爱屋及乌的把赵若歆当成了自己的孙女。

  说来也好笑,贺学究一生为人刻板,对待徒弟极尽严苛。偏生到了赵若歆这里,他就异常溺爱,宠到没边了去。就连赵鸿德都酸溜溜地说过,说贺学究这是抱孙不抱子。

  还有贺老夫人。老太太出身书香世家,一辈子都知书达理、娴雅慧静,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。当初她教导赵鸿德的时候,没少拿世家流传的各种君子之礼去要求赵鸿德,端的是把赵鸿德养得翩翩君子、清新俊雅,气质和仪态上和在赵府长大的嫡亲大哥赵宏良判若云泥。

  而后到了赵若歆这里。

  赵老夫人吸取了贺学究夫妻的育人经验,拿着贺老夫人当年教导赵鸿德的那一套去要求府上的孙辈,尤其是要求准皇子妃的赵若歆。力求将赵府第三代都培养得出类拔萃、卓尔不群。

  结果贺老夫人反而不一样了。

  就仿佛故意要跟赵老夫人唱反调似的,一辈子知书达理,行不敢踏错一步的贺老夫人,在赵若歆面前彻底变成了一个溺爱熊孙女的刁蛮小老太。

  赵若歆在赵府不能做的,到了贺宅她统统都能做。

  赵老夫人和赵鸿德不允许她的,贺学究和贺老夫人全都无条件支持。

  幼时赵老夫人为了嫡四孙女的未来,特地将赵若歆送到了贺宅住过一阵,想让娴雅慧静的贺老夫人也好好教一教赵若歆的仪态,将赵若歆也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。结果几个月后,赵若歆黑成煤球似的回来了,口里动不动骂骂咧咧不说,手里还咋咋呼呼地挥舞着一根红色小马鞭。

  一问,说是贺老夫人净由着她上山下水、爬树捉鸟去了。成日里就知道带她街头巷尾地听戏看曲,找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耍。看她一身的力气,还特地给她买了匹小马驹,请了个武师傅,完全由着她瞎胡闹。

  甚至赵若歆调皮,把邻居家小孩的头打破了,被人家长给找上门来。贺老夫人居然还拿着擀面杖站在院子门口,粗鲁地跟人邻居家小她几十岁的年轻娘子吵架。

  赵老夫人无言以对,从此再也不许四孙女往贺宅多住。但贺学究夫妻的存在,确实极大影响了赵若歆的性格塑造。

  赵府当年把赵鸿德丢在贺学究家的举动,毕竟理亏。而后来贺学究夫妻在赵鸿德的请求下,又千里迢迢的从邓州来往京畿,替赵府开办学堂、担任西席,可以说老夫妻对待赵府,对待赵鸿德,真得是仁至义尽。于情于理,赵鸿德都应该担负起替贺学究夫妻养老送终的责任。赵鸿德的嫡子女,也就是赵若歆,都应该尽起对贺学究夫妻的孝道。

  是以赵若歆打小便时常往来于赵府和贺宅之间。

  她的庶姐赵若月,是因了替煜王爷打理商铺的名头,才能时不时地就出门上街。

  而赵若歆可以随心所欲的出门,除了因她是更加自由的嫡女以外,就是因了贺宅存在的缘故。

  贺学究拍了拍赵若歆的手,让她坐回座位。然后一竹板就狠狠敲上了陈钦舟的背:“又贪睡,又贪睡!小小年纪不忙着读书上进,就知道清晨睡觉!”

  被竹板骤然打来,陈钦舟吓了一跳。仿佛被踩到尾巴的野猫一样,他猛得从坐席上跳起来:“娘希匹!清晨不就是用来睡觉的么?不睡觉还叫什么清晨!”

  “目无尊长!”贺老先生呵斥道:“学堂内口出狂言,岂是读书人所举!”

  “本世子又不是读书人!”陈钦舟怒道,“本世子又不考科举,本世子是要当大将军的!”

  “身为世子,更应该文武双全。”贺老先生悠悠的说,“否则以你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,将来该如何建功立业。”

  “小爷我自有办法建功立业!”陈钦舟不服气。

  贺老先生又是一板子下去:“顶嘴,再罚跑五十!把昨日让你写的策论拿来。”

  陈小侯爷又气又怒,但终归不敢当真顶撞名满大晋的名儒贺学究。他从书箱里拽出自己昨日涂得策论塞给贺学究,而后又气又怒地出去绕着学堂跑圈去了。贺学究接过鬼画符一般的策论,走到讲席拿着朱笔细细批改起来。

  而后排都是被家长削尖了脑袋送进来旁听的子弟,他们和陈钦舟不一样,每个人都是真心想走科举仕途来光耀门楣的。看着这一幕,眼里俱都流出了羡慕的神采。

  有个衣着朴素的公子壮着胆子,举起几张纸走到贺学究跟前:“贺先生,昨日您让陈小侯爷写的策论,学生也依题写了一篇,还请您过目勘正。”

  坐在前排的赵若歆瞄了一眼,策论题目中规中矩,论的是治国与治家,算是个古往今来考学子弟必写的题目。然这位学子仍旧认真写就,字迹与排版之工整,比起鬼画符的小侯爷来说一天一地。且赵若歆只是随意瞄了几处,便看到他引经据典之余又推陈出新,从旧题中论出了新意,可见十分用心了。

  “不必看了。”贺学究头也不抬,并不去接那学子的答卷:“昨日那题是老朽专为陈世子量身定做的题目,你们并无必要去写。”

  “先生!”学子握着自己的策论不服,“陈小侯爷并不走科举考学一道,您何必在他身上花费这般大的力气?您从未像细心批改他的作业一般,来批改过我们的策论。您年轻时候最厌恶权贵,收徒也只收寒门子弟,怎么到老了反而向权贵低头,开始巴结他们勋亲贵胄了?还是说,您已经忘了治学的初心?”

  贺学究握着朱笔的手一顿,抬头悠悠道:“你有一点搞错了,老朽从前是治学,但如今不过是养老赋闲。允你们旁听,是慈善,却不是义务。”

  “至于初心。”贺学究笑道,“按着老朽的初心,你们一个也不配出现在老朽的课堂上!”

  赵若歆站起了身,招了招手,唤来在外侍立的青桔:“里头和贺先生讲话的那人是谁?”

  青桔垫着脚尖,透过窗户朝讲席旁望了望:“那是五叔老爷那房的表哥儿,一直呆在老家备考来着,开春前被五叔老爷送到京来听贺先生讲席。”

  “吃住也都是在府里?”赵若歆问。

  青桔点头:“原先是住在长房那边的,但长房那边人多,没咱们府里方便,且学堂也设在咱们府。后来老爷就让他直接搬过府里来住了,目下他和几个哥儿们住在一起。”

  “你派人拦着,让他明日起不要再进学堂了。他若是不听,便直接将他的行李包裹都丢出府去。”

  “可,可表哥儿深受老爷看重,他已经中了举人。老爷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亲自问候他的学业,指着他在殿试里一击必中的上榜呢。”青桔为难地说。

  “这等人品,便是中了进士又如何。”赵若歆冷笑,“贺先生一身清贵、名满天下,到老了来咱们赵府,就是用来给随随便便一个小辈顶撞的么?去告诉父亲和大伯,就说我说的,这位五叔老爷家的表哥儿,再不许踏进赵府学堂一步。”

  “是。”青桔肃容,屈了屈膝退下了。

  “歆丫头,你何必为老朽跟你父亲顶嘴?”不知何时,贺学究已经站在了赵若歆的身后。

  “阿翁!”四下无人,赵若歆直接用了祖父的称呼来喊贺学究,“歆儿看了生气,父亲太过分了,什么人都丢过来让您教。他明明应该好好孝顺您的!”

  “你父亲也是怕我无聊,才让我看着这个学堂。”贺学究说,“里边那赵荣,二十几岁便中了举人,算是个资质不错的。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放进来的。”

  “可歆儿还是生气。”赵若歆气呼呼的,“要歆儿说,您当初压根就不该理睬父亲,压根不该来我们赵府!”

  “我若是不来,你们赵府的名声可就毁了,你父亲的仕途也就没了,你能愿意?”贺学究笑眯眯地捋着胡须逗她。

  赵若歆闷着头,半晌才说出去一句:“没了就没了吧。”

  “又胡说。”贺学究摸着她的头,慈爱地看向院子里跑圈的陈钦舟,口中道:“安盛府的小侯爷虽然玩性大了点,但根子不坏。好好教,还是能长成一个君子的。”

  赵若歆这才知道贺学究严苛盯着陈钦舟的缘故,她红了眼眶,低声道:“您没必要这样的。”

  “有必要。”贺学究虎视眈眈地盯着跑圈想要偷懒的陈钦舟,皱眉沉声道:“阿翁眼拙,没能替你教授好三皇子。这陈世子,阿翁定替你好好教他,必不会让他走了歪路去!”

  赵若歆抹去眼角氤氲出的泪水,看着跑圈的陈钦舟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  屋顶上一袭砖青,与房檐浑然一体的竺右摸出一个小本子,一笔一划的认真记录道:

  二十二日,晴。

  赵府嫡女和学堂老学究关系暧昧。

  安盛侯世子被老学究针对。

  赵府嫡女为老学究撵走远房表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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