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8 章_穿成残疾反派的残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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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8 章

  邓州,天下读书人的圣地。虽是后起之秀,却与齐鲁的孔圣人故乡和设有建康贡院的江南之地并称,赫赫有名的崇正书院就是出自于此。

  与其他两地不同,邓州更加施行有教无类。便是几百年历史的崇正书院,也接纳了很多平民学生。后来更是出了一个专教寒门子弟的名儒贺学究,凭一己之力将邓州文风再次拔高。

  有人戏言天下仕林,邓州独占一半。

  自然不是指邓州人独揽晋朝官场的一半人才,但晋朝士大夫得有一半儿,都曾在年轻时前往邓州求过学,抑或是拜请过邓州出来的西席。

  这样一个与各级官场有着丝丝缕缕半师情谊的州府,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,怎么也不该受了大灾而朝廷却听不到丝毫的风吹草动。

 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荒诞的发生了。

  晋朝去岁北地大旱,南地大涝,位于中部的邓州却依旧富庶繁盛。不是说它地理位置好,未曾受过灾情。其实邓州更加倒霉,在六月随着北地诸州一道经历大旱后,十月又同南地各府一起迎来了大涝。不过到底是仕林圣地,在两次灾害里,朝廷最先救济的就是邓州,四方官员紧周边各府之力去保邓州一州无虞。

  当时总领治灾的,还是二皇子楚席昂。邓州在两次灾情中的屹立繁盛,是楚席昂当时最卓越的政绩。他能被册封为齐郡王,邓州的亮眼功绩必不可少。楚席昂倒台后,治灾事务才由皇长子,也就是琣郡王楚席康顶上。而如今邓州宣城的太守,更是七皇子楚席平的母舅、淑妃娘娘的胞弟。

  谁能想到邓州如此多灾多难,去岁经历了洪涝与干旱,今朝又来了大疫。仿佛是上苍成心要和邓州过不去。

  能瞒着朝廷,也是机缘凑巧。

  如果说渝州是兵家必争之要塞,那么邓州自然是政坛必争之要地。皇长子琣郡王楚席康统领治灾事务,在邓州自然有眼线。四五六等诸位皇子亦有门人客卿出自邓州,七皇子楚席平的母舅更是邓州太守,等等。恰在这多放平衡之下,邓州成了一个必须永远繁盛的州府。

  经历去岁的旱灾与洪涝,国库空虚,朝廷对赈灾救济事项一再不满。又经历了齐郡王的倒台,邓州系官员也遭遇了大清洗,如今邓州任上的都是新官,急着想做出一番政绩还来不及,哪里敢顶着圣怒自揭其短。又遑论疫情初发的时候,并没有人重视,只以为是民间发了场无关痛痒的流感伤寒,过几天也就自己好了。

  多方因素下,尽管邓州乱象丛生却竟然无有一人往上汇报,各级官员不分门第和后台竟达成了前所未有的统一与和谐,全部联起手来共同营造歌舞升平。

  然而疫情短短数日便席卷全州,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及至今日,邓州已然成为人间炼狱。可笑是疫情越凶,邓州官员们越是捂得严实。如今贺学究能知道这个消息,还是他的学生冒死逃出来向他求救。

  据说能递出消息,还多亏了近日邓州太守自家也染上大疫,无暇旁顾导致城门守卫松懈。

  赵府客厅灯火通明,晚风透过大敞的门窗吹进来,摇曳着琉璃灯罩里的烛芯,将赵鸿德的脸色衬得明明灭灭,看不清表情。

  “恩师。”赵鸿德攥紧了红木胡椅的把手,良久才哑着嗓子道:“子敬兄,他身体如何?”

  贺学究慌乱惊恐的面色稍缓,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,道:“他从邓州过来跑死了三匹马,几天几夜没合眼,累得很了。我让你师母安排他在家里住下,一沾床就睡下了,应是没事。”

  “恩师糊涂!”赵鸿德豁然起身,“您怎知子敬兄身上就没有携带瘟疫?您还安排他在家中住下,到时您和师母若有事,又叫学生我该如何是好!”

  “子敬从头到尾都在邓州,他若染疫早就死了,哪有机会逃出来向你我递信?我知你素来胆小怕死,可如今之势容不得你躲避!”

  赵鸿德坐了回去,不情愿道:“可本官任职吏部,并不负责邓州事宜。况本官又不懂治灾,对邓州又有何助?”

  “上达天听你不会么?”贺学究怒言,“邓州官员欺瞒不报,你如今知道消息,正合该去将真相禀告圣上。”

  “恩师,您看不出来子敬兄他们是在利用您吗?”赵鸿德苦笑,“邓州那么大,本官不信就只有子敬一人能够逃出。且子敬一来京,就直接找上了您。为什么?就因为您是他的恩师?”

  “他若真心想汇报消息,无论是大理寺卿还是京兆府尹,他尽皆可以去找。实在不行,他还可以去敲登闻鼓,可他却来找您一介无官无爵的白身。您在京畿的宅院乃是学生我替你安置的,当年您觉得随我赴京是背弃初心,自觉颜面无光便和所有故交都断绝了来往。如今子敬又是从哪里得知您的住址所在,还这么准确地登门找到了您?”

  “先生,他们就是欺您心软。那些人自己不敢汇报疫情,见您品行高洁断不会对邓州之事坐视不理,就故意想让您来当这个捅破天的炸雷!您可千万不能被他们给利用了。”

  “赵鸿德!”贺学究怒拍桌子,须发飘扬: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在这里玩你官场上的权数一道!邓州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都在等着救济,你却只想着汇报疫情可能会引发圣怒!你如此,又和邓州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有什么区别?”

  “恩师息怒。”赵鸿德连忙起身作揖,又道:“只是恩师明鉴,邓州之水太深,学生把握不住。诸位皇子乃至宰相御史,俱在邓州设有嫡系。学生实在不敢轻易去蹚这趟浑水。”

  “你!”贺学究气得直哆嗦,指着赵鸿德骂道:“你堂堂正三品的朝廷大员,吏部侍郎、翰林大学士,怎会如此孬种!你别忘了,邓州也算是你的故乡,你可是吃着邓州米长大的!”

  赵鸿德保持着弯腰作揖的姿势,不发一言。

  赵若歆静静伫立在客厅角落,看着这一场师徒争执。

  她终于明白了今晚玄慈大师说得“死一人,可救邓州千万百姓,可救天下万千苍生”是由何而来。在湖心扁舟上时,她还纳闷邓州富庶,百姓有何可救。却原来,仕林圣地已然成了人间炼狱。

  只是不知,缘何说楚韶曜之死可换邓州平安。

  赵若歆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。

  那头赵鸿德仍在苦笑:“恩师,非是学生不愿管邓州。实在是学生如今已然不合时宜。”

  “邓州局势复杂,诸位大人物俱都插手其中,刚好三皇子楚席轩因母族不显,虽颇受天下文人好感,却始终插不进邓州事宜,只能靠学生来勉强同邓州维系一二。若是放在从前,学生作为三皇子未来岳丈,此次禀告疫情正当其时,既能打击其他诸位皇子,又能借机助三皇子接手邓州。”

  “可如今学生因歆丫头的亲事,已经再三惹怒圣上遭了厌弃。学生以本遭厌弃之身,贸贸然地去向圣上报告邓州疫情引发炸雷,既容易触怒龙颜引发陛下戾气不说,又拿不出可以后续解决的法子。”

  “诸位皇子与宰相御史都涉及邓州,可邓州大疫却无人汇报,此炸雷一旦引爆,朝野必将动荡清洗。依如今之势,能够稳定人心的唯剩始终置身事外的三皇子楚席轩一人。”

  “可依照子敬说法,邓州如今疫情险重。常人定然不敢亲身前往进行治理,三皇子又岂敢以身犯险?又遑论诸皇子中,三皇子其实圣宠最盛,陛下又如何舍得让他前往邓州?”

  “换在从前,学生尚能以翁婿之情威胁于三皇子,亦能细细向他叙明其中利害,劝其接掌邓州事宜进行救灾。可如今,学生有何立场相劝三皇子,有何立场去向陛下进行汇报?只怕学生去了,只会火上浇油适得其反。更甚至以陛下的性子,只怕会迁怒学生命人将学生当庭杖毙。”

  贺学究也冷静了下来,失望又痛楚。他悲哀地看着地面,久久不语。

  赵鸿德也始终保持着弯腰作揖的恭敬姿势,不发一言。

  空气中,唯余窸窣的烛火爆裂声清晰地传来,整座客厅陷入了凝涩的沉默,弥漫着苦涩又绝望的氛围。

  良久,贺学究终于缓缓开口:“你不会。”

  “什么?”赵鸿德抬头。

  “你不会死。”贺学究说,“圣上,不敢杀煜王的岳丈。”

  赵若歆拢紧身上的披风,转身走出了客厅。

  翌日朝会,翰林大学士赵鸿德当众启奏。邓州瘟疫,尸横遍野、十室九空,恳请陛下尽早下旨,派往特使前往治灾,以安四海,以正视听。

  陛下震怒,叱赵学士狂言悖语、危言耸听。命御庭卫杖责赵学士三十板以儆效尤,后因三皇子楚席轩及御前太监钟四喜百般求情,取消杖礼。改令赵学士禁足府上,闭门思过。

  同朝,赐封芜绥公主阿丽娜为大晋太阳公主。

  然而即便陛下暂时不愿意面对事实,邓州疑似爆发瘟疫的消息还是随着朝会的结束而传了开来。不出半日,整座京畿都听说了邓州有疫,坊市里艾草和陈醋的价格陡然翻了三倍。

  散朝后,赵学士被勒令闭府思过。邓州名儒贺学究前往三皇子府邸,恳请三皇子楚席轩救一救邓州黎民。

  “殿下,不入虎穴焉得虎子。这正是您名正言顺赢得东宫之位的机会!”尽管生平最恨政治权谋,最恶皇位夺嫡之争,可为了邓州万千生灵,贺学究还是低头向楚席轩剖析了当今的局势:“只要您此次救灾得当,必定四海归心,到时天下文人唯您马首是詹,晋朝半数仕林归您所有。”

  楚席轩比赵鸿德更具大局观,他几乎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:“先生说得,本殿都清楚。待本殿派人前往邓州查探情况属实,本殿即刻就向父皇请缨统领邓州事宜。”

  “子敬不敢欺骗老夫,情况的确属实的。”贺学究忙说。“一来一回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——”

  “先生。”楚席轩打断了他的话,“这是必要的流程。父皇定然也已经派人在路上了,只有亲自确认过,父皇才会相信,才会派遣特使。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定下那么大的事。”

  贺学究也明白这个道理,只得喃喃道:“那殿下一定要抓紧。”

  “先生放心,涉及天下仕林,本殿一定慎之又慎。”楚席轩点头,又道:“只是若邓州疫情若果真那般似赵师傅在朝上说得那般严峻,便是本殿到时也不敢以身犯险深入腹地。但本殿向先生保证,本殿定会全力以赴地保住邓州根本,保住我大晋的仕林传承。”“什么叫保住邓州根本?”贺学究抬头,心头划过一丝的不妙。

  “本殿会尽可能地将居于邓州的名师大儒救出,也会保护好每一册孤本典籍。若有可能,也会尽力救助每一个书院里的学生。”楚席轩郑重保证。

  “老朽请殿下拯救的是整座邓州,是邓州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,不是求您只去救那少许的几个读书人!”贺学究怒道。

  楚席轩眼睛里闪烁着悲哀与怜悯,颀长清贵的身躯圣洁又伟岸:“先生,您该明白凡有大疫,穷苦的百姓都不可能活得下来。这,就是他们的命。为今之计,只有保住我大晋的文化传承,让那些千百年沉淀积攒下来的知识瑰宝不至于在瘟疫中销毁,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重中之重。”

  “可那些穷苦的百姓,那些艰难求生的庶民,就合该被放弃吗?!”贺学究瞠目欲裂。

  “人分三六与九等,大灾前注定只能优先保住那些有价值的人。”楚席轩说,痛楚而无奈地叹气道:“大疫当前,本殿不知道该如何拯救所有人,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天灾。若先生有更好的法子,还请先生教我。”

  贺学究哑口无言。他身子气得发颤,却也知道楚席轩说得是实话。

  若能尽早配出治疗瘟疫的药方还好。若配不出,最终也只能像楚席轩说得那样,尽可能地保全士大夫阶层的利益,用以延续国家的正统与传承。

  “老夫出身寒门,深知庶民之苦。昔年当众放下狂言,称平生绝不教授士族子弟,只收农工商乃至下九流出身的穷苦孩子为徒,以期为天下寒门创造出更多的贵子。虽后来赴京给殿下与赵家子弟启蒙,但老夫也可以说自己这大半生过得是无愧于心,对得起天下寒门,对得起黎民百姓。”

  贺学究脊背佝偻、声音沉缓,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。

  “没曾想,老夫口口声声说要助庶民援百姓,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士大夫,是个儒生士人。老到临了,老夫还是要背弃昔年之诺,背弃庶民百姓了。”

  “先生,您做得已经够多了。”楚席轩于心不忍,劝慰道:“您将那么多泥腿子庶民输送到士大夫阶层,您足够对得起天下寒门了。您虽为儒林泰斗,却也只是个普通人。本殿虽是皇子,却也不是神通广大的佛祖菩萨。我们只需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即可。”

  贺学究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,他默认了楚席轩的说法,叹气道:“还望殿下心系邓州,记得今时所言。”

  “本殿必当全力以赴,保住邓州诸君。”楚席轩郑重。

  贺学究佝偻着起身,告辞三皇子。

  出了三皇子府邸,见到等候在外的学生范子敬。

  “先生,三殿下怎么说?”范子敬迎了上来。

  “殿下答应去往邓州,营救被困的诸位儒生。”贺学究说。

  “太好了!”范子敬喜出望外,接连朝三皇子府邸的大门磕了好几个头:“邓州有救!儒林有救!天不亡我读书人!”

  贺学究步伐沉重,心里堵得像压了块巨石。他知道,他的学生跋山涉水地冒死前来,求得也不过是保住所谓的“邓州根本”,保住那些瑰丽灿烂的文明。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,也是最好的结果,可心中依然悲哀而绝望。

  “范子敬!”

  晴天里一声巨嗓传来,贺学究被吓了一跳。

  “谁在喊我?”跪着磕头的范子敬茫然回头。

  几个大白天里身穿厚厚黑衣,脸戴厚厚黑布,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。

  “你就是范子敬?范谦范子敬?”为首的那个人问道。

  “正、正是在下。”范子敬哆哆嗦嗦地回答:“不知几位好汉是?”

  “是你爷爷!”为首的黑大汉飞起一脚就恶狠狠地踹倒范子敬,紧接着剩下的几名黑大汉一哄而上,每人踹了好几脚,眨眼间就将范子敬踹得鼻青脸肿。

  “无法无天!无法无天!”贺学究穿着粗气,指着几个施暴的彪形大汉直哆嗦。

  “大胆暴徒,竟然敢在永郡王府邸前行凶!”三皇子府邸的门打开,门房带着一群手持木棍的护卫冲了出来,气势腾腾地将几名彪形大汉给围住。

  “屁的永郡王府邸!你家主子还没有正式封王呢!”为首黑汉朝啐了句,他掏出一块令牌,示意道:“看清楚了,哥几个是你们的叔叔!”

  门房凑近一看,立刻嬉皮笑脸道:“原来是煜王府的各位叔叔,失敬失敬。你们继续,你们继续。”

  黑衣汉子们也不啰嗦,掏出麻袋套了地上的范子敬就走。

  “站住!”贺学究喝道:“煜王府的人就可以光天化日地抢人吗?你们要把子敬带倒哪里去?”

  “带到哪里?”扛着麻袋的黑衣汉子回头,冷笑道:“自然是带到乡下关起来。这厮从邓州而来,未经任何清洗斋戒,就敢胡乱靠近于你。万一他身上带着不干净的脏病,传了你,你再传了我家主母。那他就是五马分尸个一万回都不够赔的!”

  “子敬身体康健,断没有生病的。”贺学究连忙喊道。

  “你怎么知道?”汉子冷笑:“还是先关起来观察数日再说。”

  说罢,扛着麻袋扬长而去。

  贺学究急得在原地直跺脚。心中忿恨不已,却又无可奈何。

  数日后,陛下派出的人传回消息,邓州一带确实爆发大疫,饿殍满地、尸横遍野,百姓与老鼠争餐互食。堂堂儒林圣地,竟变得“人鬼错杂,日暮人不敢行”。而邓州太守一家,已然尽数死绝。

  陛下震怒,无数官员落马下台。皇后娘娘被罚着荆钗麻裙,当众跪在景仁宫前思过。淑妃娘娘被夺四妃之位,贬为才人禁于冷宫。琣郡王楚席康被废郡王封号,幽禁王府。四五六七等涉事皇子,皆遭训斥。

  与此同时,派何人前往邓州治疫成了难题。

  官员们争吵不休,无人愿意前往邓州。陛下接连指派三名京官前往邓州做太守,此三人全部当场辞官恳请告老还乡,宁可丢了乌纱帽,也不肯去往邓州疫区。

  在治疫药方问世前,无人敢以身犯险。

  人人向往的邓州,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城。更有一名莽夫武将直接进言,称自古瘟疫无可解,既然邓州早就成了死城,便也不必特意去治理,就让那名死去的邓州太守,也就是淑妃娘娘的胞弟,继续担任邓州太守一职便可。此言引发文官众怒,然等武将质问又有哪位文官愿意前往时,诸文官一同缩头。

  经历数轮争吵后,满朝百官竟诡异达成一致。邓州太守,仍由淑妃胞弟、七皇子母舅担任。相信他一心爱民,便是在地底下也能做一名好官。当务之急,乃是救出被困邓州的各位达官显贵、名师大儒。

  三皇子楚席轩主动请缨,接下这次危险的任务。

  二十余日后,楚席轩带回七大船传世典籍,四十二位名儒贤者,以及八百多名书院学生,自此成为天下文人同心效力的领袖。

  归来当日,三皇子楚席轩被封大晋永郡王,贤妃娘娘晋贤贵妃。

  “贺老,你糊涂啊!”城西贺宅内,崇正书院山长滕同和痛心疾首地说:“你既能劝动三皇子前往邓州,又为何让他到了邓州只救我们这些老骨头?我一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,有何值得可救?”

  “你是崇正书院的山长,是天下文人的主心骨。不救你,救谁?”贺学究咳嗽着苦笑。“三皇子就那么多人手,总不至于将整座邓州城都给搬回来。”

  滕同和摇头:“可三皇子还带了一百多名的商人回来,那些商人又拉回了满满五大船的金银珠宝。若是将这盛满金银的五艘轮船用来载人,就又可以多救一些人。”

  “同和,三皇子不是无欲无念的圣人。他能冒死前往邓州已是不易,你不能让他空跑一趟拿不到任何好处。”贺学究咳嗽着说,“诸皇子中三皇子母族根基最浅,他日后争位用得着那些商人。”

  滕同和流泪:“老夫只是心疼邓州百姓与故旧亲朋,贺老,你我的亲族可都还留在那里生死未卜。邓州百十万人的性命,就这么被放弃了。朝廷哪怕派一人前往邓州主事也好,可最后竟然让死人来当邓州太守。贺老,老夫心痛,心痛啊!”

  贺学究沉默。

  “贺老,你我都明白,死人是做不了太守的。”滕同和说,“活着的百姓不能没有希望。如果朝廷不肯给他们主心骨,他们就会自己造出来一个。事实上在老夫离开时,邓州的宣城、宁城,还有广城,俱都已经出现了几个陈胜吴广。儒道盛行的邓州已然如此,你可以想象一下其他州郡。”

  “贺老,大厦将倾。”滕同和说到激动处挥舞手臂,满面哀怆:“我大晋,怕是要完啊!”

  贺学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。

  滕同和忽然惊愕起身,满脸震惊地看着贺学究。

  “先生,该喝药了。”这时,书童端着一碗满是腥气的乌黑汤药走了进来,“您得趁热喝才有效果。”

  “太苦了,老夫不想喝。”贺学究咳嗽着推拒,下意识躲到一旁不想看那黑黝黝的药碗。“老夫从未喝过这么腥苦的药。”

  书童仍然恭敬地端着药碗,口中却威胁道:“先生还是乖乖喝完的好,莫逼小的动粗。”

  贺学究皱着眉头,捏着鼻子接过汤药一饮而尽。

  书童满意地从贺学究手中接过空碗,离开了客厅。期间,未曾给予赫赫有名的崇正书院山长滕同和一个眼神。

  “贺、贺老,让我看看你的脖颈。”滕同和颤抖着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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