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现实世界
失眠第三天,唐宁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，他戴着口罩和墨镜，低着头,像个做错事孩子。
他拘谨地摘下墨镜,露出一双红肿眼睛，他哭过痕迹很明显,在苍白肤色映衬下，尤为病态。
房间流淌着悦耳柔和音乐，医生让唐宁躺在躺椅上,用舒缓声音引导道：“闭上眼睛,跟着我思维进行想象......你听着这段音乐，幻想你走在舒服沙滩上，这里有蓝天,白云......”
他声音很空,很远,和音乐融为一体,像流水一样温柔地抚慰着思绪,唐宁紧绷身体逐渐舒缓,意识像是悬浮在浩瀚宇宙，感受到了久违放松。
“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东西？”
唐宁情不自禁吐露心声：“红丝绒蛋糕。”
“你兴趣爱好是什么？”
“打游戏、看电影、吃好吃......”
“最近有做什么梦吗？”
薄薄眼皮下眼珠略微转动，唐宁发出梦呓般声音：“有。”
“梦里有什么？”
“蛋糕、电影......公交车......布娃娃......”眼泪无声从眼尾滑落，唐宁声音染上哭腔，他分明在念着再寻常不过事物，却像在说着无比恐怖存在,恐惧到言语都濒临破碎。
医生意识到一旦问题引导到很尖锐地方,痛苦就会驱使患者苏醒过来,挣脱催眠,他立刻改变了问题：“在梦里你最想见到什么？”
泪水无意识汹涌而下，苍白唇瓣隔着口罩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：“莫...云初......”
潜意识念着这个人名，应该是内心深处认为值得信赖对象吧，医生问：“他能让你拥有安全感吗？”
浅蓝色口罩被泪水浸泡出深蓝，仿佛深深浅浅海水漫上口鼻，溺水之人虚弱地发出了求救声：“他......”
“是......”
医生缓缓凑近，屏住呼吸，听到那不停颤抖声线惶恐道：
“噩梦本身。”
这句话就像闪电惊扰了暗潮汹涌海面，湿漉漉睫羽骤然掀开，涣散双眸迷茫地望向前方，舒缓音乐在抚慰着他思绪，温温柔柔，像极了莫云初给人印象。
怎么又想到莫云初了？
唐宁脑海一片空白，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，他只能看到眼前那位沉稳医生瞪大了双眼，瞳孔极速放大，似乎在他双眼里看到了极其恐怖事物。
怎么了？
与他对视医生从椅子上跌落而下，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唐宁茫然地看着这场心理催眠治疗以医生近乎失态表现收场，他想要起身帮忙，医生却立刻爬起来，好像异常害怕和他发生肢体接触，最后唐宁一头雾水地拿了几盒治睡眠药回家。
不管怎么说，药确实有点用，借助药物帮助，唐宁终于可以勉强入睡了。
卡牌游戏十日一个轮回，唐宁在圈内比较糊，接下来几天目测都不会接到什么工作，可以安心在家宅着。
在这段时间唐宁做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一个同城朋友，告诉那位朋友过段时间来他家看看，如果他工作压力太大猝死了，就把猫领走。
这种临终托孤架势吓坏了那位朋友，急得立刻就想来唐宁这里看看，被唐宁劝住了。
而后唐宁花了很多时间水游戏论坛，他想要在上面购买类似于古玉防御道具，但这种道具可遇不可求，唐宁短时间内并未蹲到。
他还想去买战斗卡牌，能够买卖卡牌即使是最低E级，也要两百点生存天数天价，或是现实世界货币两千万，唐宁一张也买不起。
经过一番冥思苦想，唐宁准备锻炼胆量，他特地找了一大堆恐怖片，抱着猫窝在沙发上观看，每当鬼怪从屏幕中出来吓人那一刻，唐宁和猫就和一齐发出惨叫。
这么搞了五六天，胆量没锻炼多少，猫倒是再也不肯让唐宁抱上沙发了。
唐宁为了讨好猫，顿顿都开它最喜欢猫罐头，在小猫咪幸福进食时候，他也点了一堆高热量甜食，甜腻泡芙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，指尖陷进奶油里，被雪白牙齿无意识咬得通红。
他眼眶是红，鼻尖是红，指尖也是红，其余部位白到近乎透明，喷洒了檀香味香水宽松衬衫披在他身上，唐宁环抱住双腿，将脸埋进膝盖中。
呼噜呼噜吃到一半开心抬起头来，看了看蜷缩在角落主人，它放弃了罐头走向唐宁，静静趴在了唐宁脚边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安静气氛被一道电话铃声惊扰，唐宁抬起头，迟钝地接起电话，听到了经纪人激动声音：“宁宁！你火了！”
“啊？”
“你没看这期《都市传说》吗？！你出圈了！！！”
唐宁一脸懵逼地打开热搜，看到了#人类高质量恐怖片实录#、#全员影帝卧虎藏龙#、#唐宁应该去演恐怖片#......
视频点开是唐宁拿着纸钱和白衣女鬼对峙那十四秒，光影从两旁车窗流淌在他脸上，苍白面容美丽得令人心悸，会说话眼睛哀哀又决绝地望着厉鬼，紧抿唇微微颤抖，一道道青筋在修长脖颈上浮现，好似濒临破碎瓷器。
四周粘稠黑暗似有鬼魅藏匿其中，时刻窥伺着这份易碎美。
【我天这个镜头让我第一次get到了唐宁颜值，好易碎感觉！】
【这个演员是谁？这演技看我以为对面真是鬼】
【救命好灵！这哪里是木头美人！灵得我心尖都颤了！】
【去演恐怖片吧，我一定看！】
数不清赞美纷至沓来，一时间看得唐宁有些恍惚，他从前总是被骂演技拖累颜值，演技尴尬到让人窒息，一动表情就没有丝毫美人氛围等等，如今看到满屏赞誉，唐宁受宠若惊之余又忍不住心情低落。
不是他演技变好了。
是对面真有鬼啊……
电话那头经纪人对唐宁表现赞不绝口，“宁宁最近是不是暗中磨练演技了？我就说嘛，我们宁宁有这张脸，只要演技稍微能过得去，就一定能火起来！”
唐宁连忙道：“不，其实我演技还是很烂。”
“你演技那里差了？！你知道吗！你这次这次可是得到了常导认可，是常壹恪导演！”经纪人声音含着止不住笑意，“常导这次正好想涉足新领域，他准备拍一部校园恐怖电影，指名说要让你来试镜男一，宁宁啊，这可是天大好机会！你现在就来晋娱看剧本，然后我们去常导那里试镜......”
唐宁好几次想要开口拒绝，但经纪人一连串话根本没给他插嘴机会。
唐宁握着手机，听着经纪人激动地畅想未来，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。
能参演一部好电影，一直以来都是他梦想。
来到晋娱办公室，唐宁从经纪人手中接过剧本翻看，这部电影开头讲是男主被校园霸凌，而后和鬼怪做交易换取能力复仇，故事最后是标准国产电影结尾，其实根本没什么鬼怪，男主被霸凌出了精神疾病，一切都是他妄想。
看完这个剧本，唐宁陷入了沉思。
他觉得自己会演砸。
光是男主前期被霸凌戏份他就胜任不了。
“我们宁宁这个长相扮演男高中生完全无压力，穿上校服一定好看得不得了！”梁姐满意地盯着唐宁脸，看着这张脸她就情不自禁哄孩子一样温柔道：“哎呀～宁宁眼睛怎么有点肿，在家休息可不能熬夜哦，对皮肤不好......”
“梁姐。”唐宁踌躇了一下，认真道：“我演不好这个角色。”
梁姐忍不住摸了摸唐宁脑袋，“演不好也没关系，我们就去试镜看看，你不需要有太大压力，我们宁宁最棒了。”
类似话梁姐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，明明他就是块顽石，可每次都被梁姐当成璞玉对待，唐宁鼻子一酸，“对不起，梁姐，是我太笨了，总是演不好......”
“我们宁宁一点也不笨！”梁姐斩钉截铁道：“就是有点不太聪明。”
唐宁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，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又被梁姐拍了拍脑袋，“打起精神来！我们现在就去常导那里！”
“现在？”唐宁估摸着快到第二个副本开启时间了，就算真侥幸遇上导演眼瞎，他试镜被选上了，都不知道有没有命从下一个副本活着回来......
但心里怀揣着一点“也许我真能被选中”期待，唐宁还是和梁姐来到了试镜酒店。
常导拍过几部叫好又叫座电影，业内很受欢迎，光是从试镜房间外站着演员数量，就能看出常导号召力。
唐宁看到一个演员垂头丧气从试镜房间走出，那是他眼熟面容，演技要比他出色得多。
这让唐宁不禁问自己，我真可以吗？
如果导演抽取试镜片段是被厉鬼吓到，那，也许他可以达到及格线吧？
如果是其他片段呢？
我可以吗？
心脏在一声又一声叩问中剧烈跳动起来，唐宁站在排队人群中，唐宁手脚发软，胸口闷到喘不过气，他痛恨自己沉不住气体质，每次遇到重要事情都会过于紧张。
“下一个，21号，唐宁！”喊号声音传来，唐宁不断深呼吸，催眠自己一定能行，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着，而后咬咬牙走进了房间。
房间里一共坐着四个人，其中一人还是唐宁熟人，《都市传说》综艺白导，正中央坐着中年男子则是常导，男人略带审视威严目光落在了他身上。
唐宁浑身紧绷，对面前导演们鞠躬道：“导演好，我是唐宁。”
常导拿着剧本随意：“你来临场发挥一下安觉晓第一次被霸凌时反应。”
唐宁腰紧张到发软，他拼命回想安觉晓在剧本里第一次被霸凌时场景，那时安觉晓被人拖到了厕所角落，听到了一系列污言秽语，大致反应大概是惊恐、沉默、愤怒、无力......
唐宁飞快地分析了一遍，他努力想象这里就是厕所。
明亮宽敞酒店房间和狭小厕所没有丝毫关系。
想象霸凌者就在眼前。
唐宁无法勾勒出清晰面容，他对着眼前空气先是露出了一个惊愕神情，漂亮眼睛瞪得大大，其余五官却并未跟上节奏。
他应该又气又怕。
唐宁嘴唇不断颤抖，牙关紧咬，上半张脸仍旧停留在惊愕神情。
将这个片段尽自己所能表演了一遍，唐宁期期艾艾看向了导演。
他看到常导皱起眉，对白导摇了摇头，白导也无奈地拧眉。
他看到房间内另外两个人相互低语，轻声说“不行”。
他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评价：
“好木演技，朽木不可雕也。”
“木头美人还是别演戏了，看得我脚趾抠地。”
“对手戏没一个能接得住。”
“......”
唐宁直直站在房间正中央，看着再熟悉不过一切，靠药物强制入睡大脑产生了一阵又一阵眩晕，出了薄汗手垂落在大腿两侧，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众人失望神情被缓缓从脊梁中抽走。
明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了，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呢？
可能是，前不久刚刚被那么多赞美簇拥过吧。
那么多认可。
那么好机会。
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试镜机会……
唐宁缓缓弯下腰，对所有人鞠了一躬，如山一般疲倦压在了他身上，蔓延进他四肢百骸，简简单单一个鞠躬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。
好累啊。
好想好好地睡一觉。
这一刻，有一道冰冷男声在他脑海中响起：“叮——副本倒计时准备——”
与此同时，常导也看向了他，语气冷淡道：“你表演不是很符合我们对角色要求......”
两道审判声音同时响起，唐宁思绪似乎也跟着割裂成了两部分，一部分是生存，一部分是梦想，而他站在分界线中央，无法触碰到任何一个。
“三。”
不管是在现实，还是在游戏。
“二。”
他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笨蛋。
“一。”
好笨啊，唐宁。
“请玩家抽取卡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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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，安静气氛被一道电话铃声惊扰，唐宁抬起头，迟钝地接起电话，听到了经纪人激动声音：“宁宁！你火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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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这个剧本，唐宁陷入了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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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宁宁这个长相扮演男高中生完全无压力，穿上校服一定好看得不得了！”梁姐满意地盯着唐宁脸，看着这张脸她就情不自禁哄孩子一样温柔道：“哎呀～宁宁眼睛怎么有点肿，在家休息可不能熬夜哦，对皮肤不好......”
“梁姐。”唐宁踌躇了一下，认真道：“我演不好这个角色。”
梁姐忍不住摸了摸唐宁脑袋，“演不好也没关系，我们就去试镜看看，你不需要有太大压力，我们宁宁最棒了。”
类似话梁姐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，明明他就是块顽石，可每次都被梁姐当成璞玉对待，唐宁鼻子一酸，“对不起，梁姐，是我太笨了，总是演不好......”
“我们宁宁一点也不笨！”梁姐斩钉截铁道：“就是有点不太聪明。”
唐宁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，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又被梁姐拍了拍脑袋，“打起精神来！我们现在就去常导那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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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一个，21号，唐宁！”喊号声音传来，唐宁不断深呼吸，催眠自己一定能行，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着，而后咬咬牙走进了房间。
房间里一共坐着四个人，其中一人还是唐宁熟人，《都市传说》综艺白导，正中央坐着中年男子则是常导，男人略带审视威严目光落在了他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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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到房间内另外两个人相互低语，轻声说“不行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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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木演技，朽木不可雕也。”
“木头美人还是别演戏了，看得我脚趾抠地。”
“对手戏没一个能接得住。”
“......”
唐宁直直站在房间正中央，看着再熟悉不过一切，靠药物强制入睡大脑产生了一阵又一阵眩晕，出了薄汗手垂落在大腿两侧，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众人失望神情被缓缓从脊梁中抽走。
明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了，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呢？
可能是，前不久刚刚被那么多赞美簇拥过吧。
那么多认可。
那么好机会。
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试镜机会……
唐宁缓缓弯下腰，对所有人鞠了一躬，如山一般疲倦压在了他身上，蔓延进他四肢百骸，简简单单一个鞠躬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。
好累啊。
好想好好地睡一觉。
这一刻，有一道冰冷男声在他脑海中响起：“叮——副本倒计时准备——”
与此同时，常导也看向了他，语气冷淡道：“你表演不是很符合我们对角色要求......”
两道审判声音同时响起，唐宁思绪似乎也跟着割裂成了两部分，一部分是生存，一部分是梦想，而他站在分界线中央，无法触碰到任何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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