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七星杯谶 2_爱·轮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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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七星杯谶 2

  李先生涵养极好,况且这种艳俗的客人总是喜欢卖弄她们伶仃的常识,所以他只是面带微笑一个劲容忍她大放厥词。末了,他沉闷的反应终于让这位女士兴趣索然,客套几句,转身走了。

  薇香心中奇怪,再拿着水晶看柜中的双杯,上面已不见了难看的灵气。

  “被调换了!”她来不及细想女妖如何调包,拉着静潮急急忙忙去追。

  艳丽的女妖走了一条偏僻的通道离开展览中心。夜色中,她珠光闪烁的身影十分好认,薇香没怎么费劲便追着她来到一个冷清的街心公园。

  女妖忽然停下来,回身对他们说:“追踪的游戏玩够了吗?”

  她又尖又细的声音骤然在黑夜中响起,完全没有女性的柔婉,有点吓人。

  薇香不为所动,从容地一笑,从手袋中扯出一条缚妖绳。“你这点小偷小摸的罪行不严重,放下杯子,我就让你走。”

  女妖一笑,身上的珠光一阵轻颤。她伸出双手,手心托着那双盛满灵气的杯子。“想要这个?”她看看薇香和静潮,忽然把杯子向空中用力一抛,尖笑道,“追踪的游戏,我还没有玩够呢!想要就来追我啊!”说话间她一抖身子,簌地向夜空冲去,一对爪牢牢地抓住空中的杯子,展翅高飞。

  月光下闪耀着艳丽的光彩,连薇香也为她美丽的翎毛赞叹,“竟然是只公的……这么漂亮的孔雀,专干小偷小摸和男扮女装的勾当——可惜!”她在手袋里一摸,摸出一柄匕首,向空中一掷,“小留,咬它!”

  匕首飞快地回旋而上,“嚓”一声割伤了孔雀的爪。孔雀尖厉地鸣叫一声,杯子应声而落。它想调头去抓,那柄匕首却再度回转而来,冲它的翅膀直刺。孔雀一惊,不甘心地在月色下扑棱着左躲右闪。它犹豫要不要俯冲去抢杯子的一刹那,一条映着月光的缚妖绳已经划破夜风,紧紧捆住了它的双翅。

  薇香把一对铜杯拿在手里端详时,静潮拖着被缚妖绳抓住的孔雀五花大绑走过来。“女人的手袋真是神奇!”他不住惊奇地咂嘴,“里面有水晶、有缚妖绳,还有蜥蜴小留!”

  “你以为这是普通的手袋?这是我最近从仓库里找到的百宝囊!我还带了全套吃穿住行、休闲娱乐用品……还有春空!”薇香满不在乎地伸手在手袋中一拎,拎出一只毛茸茸的狐狸。她无视震惊的静潮,对狐狸说:“春空,看着这只鸟。它要是敢轻举妄动,你就咬死它。”

  “拜托,我们可以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,不要总是咬啊咬,像原始人似的。”小留嘀咕一句,刚想提两个建设性意见,却见狐狸舔舔嘴巴,小声建议:“为了杜绝后患,不如我现在就咬死它吧?”

  “你这狐狸,怎么没有一点妖怪之爱?”薇香鄙视地看了它一眼,又在百宝囊中摸索。

  “人家是肉食动物嘛!”狐狸随口敷衍一句,一双黑眼睛紧紧盯着孔雀,吓得那只鸟浑身哆嗦。

  薇香不理它,向静潮点头道:“来帮忙!”

  两人一起从百宝囊中抽出一个大木盒。

  静潮不知道这是什么,连委顿在地的孔雀也难掩好奇,哆嗦着偷窥。

  薇香打开盒子,把手中的杯与凹槽对比,分别放在刻有炎、月二字的槽中。“哈哈,一开张就集齐了将近三分之一,继续努力!”她满意地看着杯匣,又调转目光,冷冷地注视着孔雀,说,“剩下的杯子,还要向你打听呢!”

  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收集七星杯?”孔雀躲避着狐狸贪婪的目光,瑟缩着问。

  薇香挠挠头,回答道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集。等我集齐了,大概就会有答案。”

  “我才不能把辛苦找到的东西轻易给你!”孔雀恶狠狠地哼一声。

  薇香用更加恶狠狠的腔调哼一声,下令:“春空,咬它!”

  狐狸毫不犹豫地向孔雀的喉咙咬下去,薇香来不及阻止,就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,狐狸惨叫一声滚在一旁,而被缚妖绳捆绑的孔雀却不见踪迹。

  “在那里!”静潮向远处扔出一张吸妖符,却只是徒劳地燃起一团青烟,没有把妖怪吸入。

  几百米之外的月光下闪耀着一团白影。一只个头很大的纯白色的狼咬着缚妖绳,拖着孔雀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。

  “跑得真快!”静潮懊丧地一甩手,无可奈何地自责道,“它只用一瞬就从百米之外飞奔过来。我才觉得有点寒意,它已经跑远了!”

  薇香已从百宝囊中摸出一块琥珀,在春空的伤口上游移。那些伤口很快合拢,几乎不留痕迹。

  “原来她还有同党在附近,真是太大意了。”薇香埋怨自己一句,急忙把杯匣放入百宝囊,小心收好。

  狐狸委屈地舔着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,恨恨地说:“我可以闻到她的血腥味!很快能追上!”

  “那还等什么?”薇香推了狐狸一把,责备它,“让你咬它一口,吓唬吓唬它就好,你干吗咬它的要害?咬死怎么办?”

  狐狸扑棱着脑袋,嘀咕道:“我妈就是这样教我的!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干,突然让我口下留情,至少要提前知会一声啊!”

  “以后拜托你偶尔用一下脑子。”薇香叹口气,“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让我养你。难道是上辈子欠你几年的伙食费不成?”

  它和同伴们一起坐在黑暗中,一坐就是好些天。周围静得无聊,它很想弄出一点声音,可是无能为力。狼和孔雀哪里去了?听他们谈论天真的企图,也比呆呆坐着强啊!它正唏嘘,黑暗中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——有新闻了!它抖擞精神,听出劫持它来到这里的白狼和孔雀很狼狈地冲进这个封闭的空间。

  “绮卿,我们到家了!没事的,我马上给你敷灵药。”

  一阵叮呤当啷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。它叹口气。

  这两个妖怪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,点不点灯无所谓。可它这个看热闹的却什么都看不清了。

  仿佛是听到它内心的抱怨,孔雀咝咝地喘息着,艰难地请求,“月啸,把夜明珠取出来……我什么都看不见啊。”

  黑暗中,匆忙的月啸踢翻了几个盆罐,碰倒了几个箱笼。一粒碗口大的明珠在匣中散发出皎洁的光华。它不禁暗暗诧异:这样的宝珠,只怕喜欢收集明珠的龙族也拿不出来吧?

  月啸随手抓起明珠,温柔地放在绮卿怀中,又拿出一只晶莹灿烂的小瓶,拔开瓶塞说:“这是我们上次从昆仑偷的灵药,你很快就会没事。”

  “我好冷……月啸,救我!”绮卿紧紧抱着夜明珠,仿佛想从那柔和的光芒中取暖。当灵药洒在他颈上的伤口时,他闭上眼睛,神情变得安详,也不再抱怨,好像一切痛苦正在过去。

  它看在眼中,着实羡慕。不过是两只妖怪,却收藏了这么多好东西!

  这一出紧张的急救正要圆满收场,遥遥的黑暗中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。月啸一惊,慌忙把夜明珠收入重重厚匣。周遭又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景况。

  它正觉得好奇,一线光明穿透黑暗,模糊地勾勒出它的身影。

  “找到了!”一个高兴的女声夹着回音在周边荡开,月啸立刻低吁一声扑了过去。

  “啊!死畜生!想咬我?”那女声变得十分不悦,“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那么笨,让你第二次得逞。”伴随狼的呜咽,光线摇曳了片刻,又恢复了平静。

  “月啸!”绮卿在床上挣扎着撑起身,脖子上忽然一凉。

  “别动!”静潮冷冷地说,“这次可不会跟你客气。”

  它正琢磨情况的突变是怎么回事。难道又是一起为抢夺它和同伴而发生的惨剧?

  面前突地冒出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。这只狐狸乌黑的眼睛满意地从它和同伴们身上扫过,“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!得来全不费功夫!”

  “不费功夫的是你!”那个动听的女声越来越近。

  它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,一手持着一根发出光芒的珊瑚枝,一手托着一枚巨大的水球,球中困着白狼,她却仿若手中无物一般轻松。

  她周身散发着碧蓝色的幽光,光芒像一对巨大的蚌壳,把她保护在中间。“谢谢你,蓬莱,”她微笑着说,“没想到你一直藏在静汐的裙子上,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。”

  话音未落,幽蓝的光从她身上褪下,一个表情悲伤的水妖立在她旁边,黯然道:“这是静汐收服我时穿的衣服。我会保护像静汐一样穿上这件衣服的人。如果世上不再有人穿上它怀念静汐,我会和她一起消失,不再回来。谢谢你一直惦记着她,薇香。”

  薇香托着腮想了想,“那么风妖星婵又到哪里去了呢?算了,眼下的问题还很多。”她走到五个杯子前,既好奇又兴奋地说:“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星杯!封印着巨大的哀伤……啊!这个破了!”

  说着,她拿起它,蹙眉道:“因为是木头的缘故吗?裂了好大一道缝啊。”

  它在心底无奈地叹息。岁月不饶杯,它终究会裂、会碎、会化为乌有。

  “静潮,把那只孔雀收到水晶球里,别让狐狸偷吃。”薇香一边说,一边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巨大的木匣。

  百宝囊?如今可不多见了。它心中赞一句,认出了那个木匣——七星杯匣!原来,她就是主人啊!主人拿着杯匣来了,来解放七星杯的力量!她转世之后变漂亮了,它一时没有认出来。它高高兴兴和她打个招呼,但她听不到。

  薇香把杯子一一对照木匣的凹槽放在其中,拿起它时,“噫”了一声,从囊中摸出一片水晶,惊诧地大呼小叫:“这个、这个、这个上面难看的灵气不见了!稍加一点时间,就可以有精灵了!”

  那当然,它这些年可不是白过的。它心中稍稍得意。

  杯匣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:“把它放进来!我会保护它。”这个声音又清晰又严肃,不同于曾经低微含糊的凄叹,容不得薇香不听。她把木杯放入最后一个凹槽,杯匣骤然焕发出绚丽的光彩。

  身边不再是幽幽黑暗,而是一片奇妙的景色。

  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宇,金雀炉吐出飘摇的香气。一扇透入阳光的窗,丝丝缕缕柔和的光照亮了一个落寞的身影。这个衣着高贵的年轻男人在冥思,凝重的神色泄漏了他心中的沉痛。

  薇香、静潮、狐狸和蜥蜴就站在他的身旁,能看到他每一根睫毛的颤动,他却浑然不知,犹自沉湎于心事。

  “他在想什么?”薇香看着他投入的样子,不禁低声问。

  景色顿时一变。一排整齐宽广的屋檐上,他穿着另一身衣服,高雅却不及方才那身华美。宽大的袖在风里摇曳,他伸直双臂挡在一个白衣女子身前,那白衣女子的肩头已经受伤,鲜血在衣襟上染出点点红花。他坚定地对面前的黄衫女子大声说了些什么。那种优雅古老的语言,薇香和静潮都听不懂。

  “他在说什么?!”静潮有些着急:男子面前的黄衫女子手持一双利剑,气势汹汹,随时可能做出伤人的举动。

  像是明白他们沟通不良的苦衷。立刻,他们听懂了他的话:“雾萋,住手!”这个俊雅的陌生男子说,“这不是一位公主应有的气度。”

  “公主应有的气度就是对你那些下流的勾当不闻不问?!”黄衫女子一抖手中锋利的古剑,铁青着脸喝问:“星钧,你是打算护她一辈子,还是打算和她一起受伤?”

  “雾萋,”星钧的表情变得柔和而愧疚,“对不起,雾萋。我想爱你,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,可是……我已经做不到了……”

  黄衫女子大失所望,本来因怒气而变得有力的双手,忽然沉重起来,重得没有办法用剑直指那对站在一起的男女。“你真的要把我赶回去……赶回越国。”她叹口气,摇头道:“你会后悔的,你一定会后悔。我还以为,我的婚姻会有所不同。原来,我的婚姻也不过是政治交易而已,永远不可能得到对方的心,甚至连‘永远相守’的承诺都是暂时的。”她苦笑一声,在任何人料想不及时挥剑刺向自己的心口……

  “啊!”薇香和静潮大惊失色,本能地冲上去搀扶,身边的景色却陡然一变,又变成香烟缭绕的殿宇。星钧仍是坐在那里沉思,一个浑身雪白的女子轻盈地来到他身后。她正是刚才幻境中受伤的人。“王,诸臣都在等候,请您……”她说着,看了他一眼。他毫无反应,分明没有听见她的话语。

  “王!”她伸出手,温柔地放在他肩上,他却浑身一颤,一直抿紧的双唇间飘出一个名字:“雾萋!”

  当这声轻微悲哀的呼唤在寂静中回荡时,一切都不见了……殿堂、香雾、阳光,都消失了,薇香和静潮回到现实的黑暗里,耳中听到一声清晰的“喀喇”。杯匣中的星之杯毫无征兆地破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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