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、娇公主
第1章、娇公主
“喂,我表兄今日就要离开长安去跟随什么隐士学习了,你当真不去送他？”赵月故意大声问道。
傅清颜眉眼不动：“公主说笑了，我和小公爷不过君子之交，今日这样的场合,又如何轮得到我参与。”
赵月不信邪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,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,只能皱着脸问：“你当真对我表兄的情意一点都不在意？”
傅清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：“公主慎言,我与小公爷之间再无任何逾矩之举,此言不妥。”
“你果然是不喜欢他啊。”
赵月托着下巴,这小娘子的话说得可真是凉薄，眼前这小娘子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角色。可怜她这表兄，从小被人宠着让着,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不顺心,偏偏栽在了她身上。
不过这男女之情，想来是勉强不得的，傅家小娘子对俞锦觞无意，赵月也不愿再多说什么。
她和俞锦觞的关系可还没有好到她愿意尽心为俞锦觞当说客的地步。
不过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慨，赵月于是叹息一声，道：“若是我有了欢喜的人，管他乐不乐意,我定是要把他牢牢握在手中的。”
她眼神清澈，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。
傅清颜手上的动作一顿，对上赵月的目光：“便是那人为此不开心，不快活,公主也不在乎么？”
“只要他在我身边，便是块石头，最后总会被我焐热吧？便是不能，只要他在我身边，一直陪着我，那也不错。”赵月笑得天真烂漫。
傅清颜的心沉沉地坠下去。
上辈子，她的确是这么做的。
那人不过是世家庶子，生得清雅俊秀，性情温和。其实比起同龄许多世家子，他实在算不得多优秀。
可赵月，偏偏见了他的第一眼，便对他一见钟情。
赵月要嫁他。
彼时，俞锦觞身死，皇后娘娘张婴避居椒房殿，赵琰性情大变，喜怒无常，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女也没有多少真情。
不过赵月毕竟是他的女儿，赵月要嫁，赵琰便也为她赐婚。
可那人却抗旨不遵，只道自己早已定下婚约，未婚妻与他青梅竹马，断没有毁约另娶她人的道理。
我欢喜的人，管他乐不乐意，我定是要把他牢牢握在手中的。
宣政殿上，那人俯身叩首，请帝王收回成命，藏在殿外偷听多时的赵月不顾阻拦，闯进殿中。
“你若是敢抗旨，你那青梅竹马的女子便要死无葬身之地，你全族也要因你获罪！”她声嘶力竭地吼道。“我问你，你娶不娶我？！”
高高在上的帝王神情漠然，鬓边已经有了几缕白发。
那人最终颓然的低下昂起的头颅。
这是赵裕在那日朝会之后，玩笑一般地告诉她的。
“我这位皇妹，当真是个狠角色。”赵裕咂舌道，可是语气中也并不觉得赵月做得有多么不对。
傅清颜听得心中发寒，最终还是一言未发。
后来呢？
后来，那人娶了赵月，傅清颜曾在一些宴会上远远瞧见过两人，赵月妆容明艳，她的夫婿站在她身旁，神情淡然温和。
听人议论，倒也是相敬如宾的一对。
当时的傅清颜心下略微有些安慰，这世上难过的事情已经够多了，哪怕开始不够圆满，最后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也是好的。
可是不久之后，老家的仆人为赵月的夫婿带来一个死讯——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的死讯。
她嫁了人，可是过得很不好。她嫁的夫婿空有皮囊，对外是个谦谦君子，对内却是对她百般虐待，让她早早就凋零在了最好的年岁。
他得了这个消息，提着剑，在公主府门外自刎。
那日正是赵月生辰，满园宾客看着衣着华贵的赵月不顾仪态地奔向门外，可是颈间一道血痕的人却花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她推开。
“碧落黄泉...永不...相见...”
他最后留给她的，只有这八个字。
傅清颜亲眼看着这一幕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，原来他心里，一直没有忘记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子。
和赵月成婚多年，他心中惦念的，始终还是那个女子。
她死后，他便也没了生意。
那时赵裕已经登基，傅彦和秦观斗得如火如荼，因着和赵裕的一段情，傅清颜身份尴尬，倒是尝尽了另一番世间炎凉。
赵月抱着他的尸首，大声嚎啕，四周寂静如荒野。
原来死亡是这样容易，只需要用长剑轻轻划过脖颈。
看着这一幕，傅清颜微微地扯了扯嘴角，转身离去。这世上，爱是不能被勉强的。
如赵月和其夫婿，如她和赵裕。
傅清颜笔尖的墨滴因为她停住的动作落在纸上，慢慢晕染开。
“公主，爱是不能勉强的。”傅清颜也说不出，自己说出这话时，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儿。
赵月却是勾起一抹笑：“我若偏要勉强呢？”
这时候的她是那么骄傲，未曾经历过挫折，骄傲得不容忤逆。
也对，她是该骄傲的，她的父亲，是这个大渝最尊贵的人。
傅清颜摇头轻笑了一声。
赵月有些不满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莫不是不信我说的话？”
“公主的话，我当然是信的。”傅清颜淡淡一笑，她望向窗外，眼神缥缈。
傅清颜，你连自己都尚且救赎不了，如何还顾得了别人？
俞锦觞的离开，对于这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。
长安城少了一个纨绔，依旧是车水马龙，酒肆中胡姬手腕翻转，腰肢柔软，裙袂蹁跹。
有人醉生梦死，有人暗自算计，花团锦簇之下，藏的是风霜刀剑。
十五日转瞬即至，傅清颜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，翠微带着她往宫外而去。毕竟这宫中道路弯弯绕绕，不是傅清颜这才待了几日的人能找准的。
临别之时，赵月拉着傅清颜的手依依不舍：“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，我一个人待在宫里实在太无趣了！”
傅清颜看得好笑，拍了拍赵月的手：“你放心，不过一日我便回来了。”
赵月就是再不舍，也只能放了手。难得有一个玩伴，还会击鞠，她当然舍不得她出宫。
冬日的清晨还有些薄雾未曾散去，走动间仿佛裙角上也沾了几滴水雾。
转过回廊，傅清颜迎面对上赵裕。
他一身深蓝色的蟒袍，头戴玉冠，气度斐然，几乎再也找不出傅清颜三年前所见，那个为了几文船费，与船家讨价还价的落魄少年。
他身后竟然没有带一个侍从，傅清颜与翠微俯身行礼：“臣女见过大皇子。”
“免礼。”赵裕神情温和，他挥手示意翠微退下。
翠微皱了皱眉，不敢违背他的命令，可又实在担心傅清颜，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看向傅清颜。
傅清颜点了点头，翠微只能往一旁退下。
“傅小娘子，多年不见，你向来可好？”赵裕忍住心里的紧张，明明心中千言万语，话到嘴边，只说出这样一句。
傅清颜神色间带了些疑惑：“殿下何出此言？我们不是前日才初见，何来多年？”
赵裕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，片刻后又恢复过来：“小娘子大约是忘了，多年前在渡口，多亏你父亲慷慨解囊，为我和我家小侍女付了船费来长安。当时，我曾见过小娘子一面，至今仍旧...记忆犹新。”
“哦？”傅清颜微微笑了笑，“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，没想到殿下竟是陛下遗失在外的亲子，人生际遇真是奇妙，如今再遇见，也是缘分。”
赵裕的眼睛亮起来：“的确是缘分！到长安之后，我还遇见过傅家伯父一次，多亏他相助，才得了去玉彰书院进学的机会，我一直想向伯父道谢。只是——”
说到这里，赵裕自嘲一笑。
“我如今身份特殊，若是轻易去拜访，还不知被人说出怎样的闲话。我也就罢了，若是连累了伯父清誉便不好了。”
傅清颜面上不动，暗中却紧紧按住自己的袖口，这一世，竟然还有这一遭，阿爹却是从未提起过。
定了定神，好在阿爹如今和赵裕没有那师徒名分，她绝不会再让阿爹淌这一趟夺嫡的浑水。
“殿下思虑周全。”傅清颜微微仰着头看他。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，殿下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“要放在心上，要放在心上的！”赵裕急急道。
猛然看见傅清颜有些古怪的眼神，他才反应过来，悔之不及地补充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...”
傅清颜看他一脸懊丧，不由轻笑出声：“我明白的，殿下不必着急。”
赵裕的脸上微微浮起一层薄红，她...她笑得真好看
傅清颜看他久久不说话，便道：“殿下若是无事，那我便先离开了。”
赵裕想留她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错身而过。
望着傅清颜的背影，赵裕一脸懊悔，下一回，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样呆头鹅了！
傅清颜缓缓行过长廊，翠微默默跟上她：“小娘子，殿下他没有难为你吧？”
“不过是闲话几句，不必担心。”傅清颜淡然道。
赵裕，他会是她手中，最有用的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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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,我表兄今日就要离开长安去跟随什么隐士学习了,你当真不去送他？”赵月故意大声问道。
傅清颜眉眼不动：“公主说笑了，我和小公爷不过君子之交，今日这样的场合,又如何轮得到我参与。”
赵月不信邪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,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,只能皱着脸问：“你当真对我表兄的情意一点都不在意？”
傅清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：“公主慎言,我与小公爷之间再无任何逾矩之举,此言不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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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月托着下巴,这小娘子的话说得可真是凉薄，眼前这小娘子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角色。可怜她这表兄，从小被人宠着让着,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不顺心,偏偏栽在了她身上。
不过这男女之情，想来是勉强不得的，傅家小娘子对俞锦觞无意，赵月也不愿再多说什么。
她和俞锦觞的关系可还没有好到她愿意尽心为俞锦觞当说客的地步。
不过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慨，赵月于是叹息一声，道：“若是我有了欢喜的人，管他乐不乐意,我定是要把他牢牢握在手中的。”
她眼神清澈，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。
傅清颜手上的动作一顿，对上赵月的目光：“便是那人为此不开心，不快活,公主也不在乎么？”
“只要他在我身边，便是块石头，最后总会被我焐热吧？便是不能，只要他在我身边，一直陪着我，那也不错。”赵月笑得天真烂漫。
傅清颜的心沉沉地坠下去。
上辈子，她的确是这么做的。
那人不过是世家庶子，生得清雅俊秀，性情温和。其实比起同龄许多世家子，他实在算不得多优秀。
可赵月，偏偏见了他的第一眼，便对他一见钟情。
赵月要嫁他。
彼时，俞锦觞身死，皇后娘娘张婴避居椒房殿，赵琰性情大变，喜怒无常，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女也没有多少真情。
不过赵月毕竟是他的女儿，赵月要嫁，赵琰便也为她赐婚。
可那人却抗旨不遵，只道自己早已定下婚约，未婚妻与他青梅竹马，断没有毁约另娶她人的道理。
我欢喜的人，管他乐不乐意，我定是要把他牢牢握在手中的。
宣政殿上，那人俯身叩首，请帝王收回成命，藏在殿外偷听多时的赵月不顾阻拦，闯进殿中。
“你若是敢抗旨，你那青梅竹马的女子便要死无葬身之地，你全族也要因你获罪！”她声嘶力竭地吼道。“我问你，你娶不娶我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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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最终颓然的低下昂起的头颅。
这是赵裕在那日朝会之后，玩笑一般地告诉她的。
“我这位皇妹，当真是个狠角色。”赵裕咂舌道，可是语气中也并不觉得赵月做得有多么不对。
傅清颜听得心中发寒，最终还是一言未发。
后来呢？
后来，那人娶了赵月，傅清颜曾在一些宴会上远远瞧见过两人，赵月妆容明艳，她的夫婿站在她身旁，神情淡然温和。
听人议论，倒也是相敬如宾的一对。
当时的傅清颜心下略微有些安慰，这世上难过的事情已经够多了，哪怕开始不够圆满，最后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也是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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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嫁了人，可是过得很不好。她嫁的夫婿空有皮囊，对外是个谦谦君子，对内却是对她百般虐待，让她早早就凋零在了最好的年岁。
他得了这个消息，提着剑，在公主府门外自刎。
那日正是赵月生辰，满园宾客看着衣着华贵的赵月不顾仪态地奔向门外，可是颈间一道血痕的人却花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她推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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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最后留给她的，只有这八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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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赵月成婚多年，他心中惦念的，始终还是那个女子。
她死后，他便也没了生意。
那时赵裕已经登基，傅彦和秦观斗得如火如荼，因着和赵裕的一段情，傅清颜身份尴尬，倒是尝尽了另一番世间炎凉。
赵月抱着他的尸首，大声嚎啕，四周寂静如荒野。
原来死亡是这样容易，只需要用长剑轻轻划过脖颈。
看着这一幕，傅清颜微微地扯了扯嘴角，转身离去。这世上，爱是不能被勉强的。
如赵月和其夫婿，如她和赵裕。
傅清颜笔尖的墨滴因为她停住的动作落在纸上，慢慢晕染开。
“公主，爱是不能勉强的。”傅清颜也说不出，自己说出这话时，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儿。
赵月却是勾起一抹笑：“我若偏要勉强呢？”
这时候的她是那么骄傲，未曾经历过挫折，骄傲得不容忤逆。
也对，她是该骄傲的，她的父亲，是这个大渝最尊贵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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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锦觞的离开，对于这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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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日转瞬即至，傅清颜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，翠微带着她往宫外而去。毕竟这宫中道路弯弯绕绕，不是傅清颜这才待了几日的人能找准的。
临别之时，赵月拉着傅清颜的手依依不舍：“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，我一个人待在宫里实在太无趣了！”
傅清颜看得好笑，拍了拍赵月的手：“你放心，不过一日我便回来了。”
赵月就是再不舍，也只能放了手。难得有一个玩伴，还会击鞠，她当然舍不得她出宫。
冬日的清晨还有些薄雾未曾散去，走动间仿佛裙角上也沾了几滴水雾。
转过回廊，傅清颜迎面对上赵裕。
他一身深蓝色的蟒袍，头戴玉冠，气度斐然，几乎再也找不出傅清颜三年前所见，那个为了几文船费，与船家讨价还价的落魄少年。
他身后竟然没有带一个侍从，傅清颜与翠微俯身行礼：“臣女见过大皇子。”
“免礼。”赵裕神情温和，他挥手示意翠微退下。
翠微皱了皱眉，不敢违背他的命令，可又实在担心傅清颜，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看向傅清颜。
傅清颜点了点头，翠微只能往一旁退下。
“傅小娘子，多年不见，你向来可好？”赵裕忍住心里的紧张，明明心中千言万语，话到嘴边，只说出这样一句。
傅清颜神色间带了些疑惑：“殿下何出此言？我们不是前日才初见，何来多年？”
赵裕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，片刻后又恢复过来：“小娘子大约是忘了，多年前在渡口，多亏你父亲慷慨解囊，为我和我家小侍女付了船费来长安。当时，我曾见过小娘子一面，至今仍旧...记忆犹新。”
“哦？”傅清颜微微笑了笑，“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，没想到殿下竟是陛下遗失在外的亲子，人生际遇真是奇妙，如今再遇见，也是缘分。”
赵裕的眼睛亮起来：“的确是缘分！到长安之后，我还遇见过傅家伯父一次，多亏他相助，才得了去玉彰书院进学的机会，我一直想向伯父道谢。只是——”
说到这里，赵裕自嘲一笑。
“我如今身份特殊，若是轻易去拜访，还不知被人说出怎样的闲话。我也就罢了，若是连累了伯父清誉便不好了。”
傅清颜面上不动，暗中却紧紧按住自己的袖口，这一世，竟然还有这一遭，阿爹却是从未提起过。
定了定神，好在阿爹如今和赵裕没有那师徒名分，她绝不会再让阿爹淌这一趟夺嫡的浑水。
“殿下思虑周全。”傅清颜微微仰着头看他。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，殿下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“要放在心上，要放在心上的！”赵裕急急道。
猛然看见傅清颜有些古怪的眼神，他才反应过来，悔之不及地补充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...”
傅清颜看他一脸懊丧，不由轻笑出声：“我明白的，殿下不必着急。”
赵裕的脸上微微浮起一层薄红，她...她笑得真好看
傅清颜看他久久不说话，便道：“殿下若是无事，那我便先离开了。”
赵裕想留她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错身而过。
望着傅清颜的背影，赵裕一脸懊悔，下一回，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样呆头鹅了！
傅清颜缓缓行过长廊，翠微默默跟上她：“小娘子，殿下他没有难为你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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