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、报知己
第1章、报知己
领兵追来的羽林卫头领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姑姑。他常常来往于皇宫中,也曾不止一次地在皇后身边见过这位深得信任的前朝尚宫。
他实在不明白,深得皇后信任的苏姑姑有什么理由要背叛。前朝末帝暴虐，天下共诛，到了现在,竟还会有人抱着兴复前朝的幻梦。
“苏姑姑,放下剑,随我去皇后娘娘和陛下面前请罪吧。”羽林卫头领轻叹一声,劝道。
苏姑姑微微笑着,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死亡：“妾身辜负了娘娘的信任,死有余辜，将军不必留情。”
羽林卫头领摇了摇头，随即举起手,身后的士兵弯弓搭箭,蓄势待发。
“都给我住手！”这声音尖利刺耳，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。
喊出这话的正是赵月，她提着裙角，不顾一切地跑到羽林卫头领身旁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，原本干净的裙角已经沾满了泥点，身上灰扑扑的，似乎是在哪里摔了一跤,鬓发散乱。
“三公主？”羽林卫头领不由皱起了眉。“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，微臣正在剿杀叛逆，请您退后。”
赵月张开手挡在他面前：“她不是叛逆！本宫让你们住手，不许伤她！”
“来人,将公主带下去。”羽林卫头领冷着脸道。
“你敢...”赵月的话还没说完，就有两个士兵上前来将她押下。
在平日，自然是不会有人对她这个公主不敬的。可今晚不同，今晚，面对的是谋逆的叛贼！
羽林卫头领的手放了下去，一瞬间，万箭齐发。
“不——”赵月高声尖叫，她疯狂地挣扎着，却被身边两个士兵死死按住。
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支射中苏姑姑，而她脸上还带着微笑，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。
“放开我。”赵月低低地说了一句，蟹老板这两个字似乎不带什么情绪，却叫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来。
押着她的两个士兵不由放开了手。
赵月一步步地走向苏姑姑，每一步，都走得那样缓慢而坚定。
“头领...”身边有人忍不住开口，这可是叛逆，若是留了什么后手，伤了公主，他们可担待不起。
“让她去吧。”头领叹了口气。
他也曾听说过，娘娘将苏姑姑派到这位公主身边，五年相伴，人非草木，如何能无动于衷呢？只是叛逆之事，任是谁参与进其中，都是万劫不复。
“姑姑...”赵月颤抖着声音喊道，她装出的冷静在靠近苏姑姑身边的时候全盘崩溃，看着苏姑姑身上不停涌出的鲜血，赵月身体一软，跪了下去。
“你不要死...你别死好不好...”赵月哽咽着说，“姑姑，你说过要陪着我我的...”
赵月的生母是个自私地只顾自己的女人，她只会告诉赵月，要对陛下恭敬，要对娘娘恭敬，要讨好他们，为自己说好话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要第一时间交给她。
一直到张婴将苏姑姑安排到赵月身边，她才体会到母亲的感觉。可现在，这个她视若为母的女人要离开她了，要永远地离开她了。
赵月幻想过无数的未来，可没有哪个未来是没有她的！
“傻孩子...别哭...”苏姑姑艰难地吐字道，“照…照顾好自己...阿月...以后...别再任性了...”
“不！我不要你死！”赵月尖叫道，“你明明答应过我，你明明答应过要陪着我，陪我出嫁，陪我出宫建府，你不能骗我！”
苏姑姑微微抬起手，似乎想摸一摸赵月的侧脸：“对不起...阿月...”
“我不要对不起，我只要你活着！”赵月哭喊着摇头。“为什么啊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为什么要背叛，为什么要为前朝做事，为什么要骗她？！
“阿月...君以国士待我，我...以国士报君！”说完这句话，苏姑姑呕出一口鲜血，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最后的最后，苏姑姑仿佛又看见许多年前，刚刚入宫的自己。
那时候，她还不是八面玲珑的苏姑姑，不是苏尚宫，甚至，不是苏微澜。
刚入宫的她，只是个木讷不知事的少女，因为不懂得讨好上面的老宫女，又得罪了有权势的太监，被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儿。
冬天可真冷啊，她的手浸在冰水里洗着似乎永远也数不完的衣物。
其实只要她低头答应做那个太监的对食，她立刻就能从这个苦海中解脱出来。可苏微澜不愿意，她一直都是个倔强性子。
“这满宫里难不成就剩你一个宫女，叫你一人洗这么多的衣裳？”已经不算年轻的帝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苏微澜立刻跪下行礼，双眼看着地面，不敢抬头。
“我长得像恶鬼么，她怎么这么怕我？”帝王问身边的内侍。
其实他长得很好，岁月虽然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痕迹，却无损他的气度。
可满宫里都传说着他血腥而暴虐的事迹，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怒无常，便是身边最亲近的内侍，一着不慎惹怒了他，也会被直接拖出去杖毙。所有人害怕他，苏微澜自然也不例外。
只是苏微澜，却好像成了他的例外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…我姓苏，没有名字。在我们那儿，女孩儿不值钱，所以不取正经的名字。”
“混账话。这世上，可有许多女子比男子来得更值得钦佩。”帝王看着她笑道，“既然你没有名字，我便赏你一个名字。微澜，苏微澜，以后，你便叫苏微澜吧。”
满宫的人都以为，帝王这是看上了苏微澜，就连她自己，也这么认为，毕竟，她的确有一副好皮囊。
但所有人都错了。
苏微澜从一个小小的宫女慢慢晋升到尚宫之位，帝王没有碰过她一个手指头。
这就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，他从来是恣睢的性子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，天下恐怕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，怎么苏微澜这样特殊？
有宠妃在他醉酒时娇笑着问起，帝王抬起带着醉意的眼神，捏着宠妃的下巴：“这世上，有的人是用来取乐的，譬如你；有的人，则是用来做事的，譬如她。”
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，从她的眼神里，他就知道这个少女并非池中物，她不该也不能做一个玩物。
所以他给了她一个向上的机会，而她也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士为知己者死。纵然末帝在世人眼中有千般万般的不好，对苏微澜来说，他是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，也是他成就了后来的苏微澜。
当赵琰带兵即将打进皇宫之时，末帝亲手杀了所有的血脉，只留下一个与太监身形相似的儿子送出宫外。火光冲天，苏微澜看着火光中双鬓斑白的男人，遥遥一拜。
这是她的宿命，也是她的因果。
君以国士待我，我以国士报君。
她鬓间那只紫藤萝的发簪滑落在地上，雕琢得无比精致的玉石摔在地上，崩碎开来。
“不——”赵月尖叫着，她抱住苏姑姑，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，“你答应了等我嫁人，就一起陪我出宫去，你答应了要陪着我的！你现在怎么就离开了！”
漆黑的夜色中，赵月的呜咽夹杂在冰冷的寒风中，像是一首至痛的悲歌。
大渝三公主赵月，她所有的天真和任性，终于都葬送在这个浸透了鲜血与别离的夜晚中。
多年后，当她成为长安城中权势滔天，玩弄权术的长公主时，不知还会不会有人记得，她也曾经天真过，任性过，也曾拥有过最明媚无邪的笑靥。
长安城外，俞锦觞带着兵马正好堵住逃脱的玉城一众。
商阳在太医署的医典编撰成型之后，便在城郊寻了个住处，潜心研究王家的医书，收了几个家贫的孩童在身边做些杂事，时不时还为周边百姓做个义诊，日子倒是过得平平淡淡。
俞锦觞取了虎符之后，先将赵琰安置在商阳的地方养伤，随后去羽林卫调兵。
他让羽林卫首领去皇宫救援，而他自己却带了一队人马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拦截。
果然，他猜得丝毫不错，真的抓住了逃跑的玉城一行残兵。
当看到俞锦觞的那一刻，玉城就知道，今日的计划完全失败了，他狞笑一声，骑着马举刀不顾一切地冲向俞锦觞。
皇宫里，在增援到来后，叛军很快就露出了颓势。毕竟任远支持玉城皇子，而他手下的士兵却并不一定如此。只是碍于形势，不得不跟随他罢了。
张婴指挥着人将叛军的活口都押下去，收拢逃窜的太监宫女们打扫太清池。
天边有些泛白，傅清颜抬起头，一切，终于要结束了。
“清颜！”浑身浴血的楚莹走到傅清颜面前，“你还好吧？”
“我没事。”傅清颜答道。
“阿月呢？”
傅清颜这才想起赵月，可等她回去寻藏赵月的地方，哪里还有人影。
“她…应该是去找苏姑姑了…”傅清颜立刻便猜到了。
楚莹急了：“苏姑姑可是反贼，阿月…”
傅清颜赶紧带着她一起往苏姑姑离开的方向去，最后，终于在北门找到了赵月。
她抱着苏姑姑的尸体，就这样呆呆地坐着，不哭也不笑。
楚莹和傅清颜对视一眼，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。
“阿月…”她们走上前去，轻轻唤了一声。
赵月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，扯出一个没有生气的笑，而后缓缓地倒了下去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蟹蟹安之小天使的营养液~么么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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领兵追来的羽林卫头领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姑姑。他常常来往于皇宫中,也曾不止一次地在皇后身边见过这位深得信任的前朝尚宫。
他实在不明白,深得皇后信任的苏姑姑有什么理由要背叛。前朝末帝暴虐，天下共诛，到了现在,竟还会有人抱着兴复前朝的幻梦。
“苏姑姑,放下剑,随我去皇后娘娘和陛下面前请罪吧。”羽林卫头领轻叹一声,劝道。
苏姑姑微微笑着,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死亡：“妾身辜负了娘娘的信任,死有余辜，将军不必留情。”
羽林卫头领摇了摇头，随即举起手,身后的士兵弯弓搭箭,蓄势待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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喊出这话的正是赵月，她提着裙角，不顾一切地跑到羽林卫头领身旁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，原本干净的裙角已经沾满了泥点，身上灰扑扑的，似乎是在哪里摔了一跤,鬓发散乱。
“三公主？”羽林卫头领不由皱起了眉。“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，微臣正在剿杀叛逆，请您退后。”
赵月张开手挡在他面前：“她不是叛逆！本宫让你们住手，不许伤她！”
“来人,将公主带下去。”羽林卫头领冷着脸道。
“你敢...”赵月的话还没说完，就有两个士兵上前来将她押下。
在平日，自然是不会有人对她这个公主不敬的。可今晚不同，今晚，面对的是谋逆的叛贼！
羽林卫头领的手放了下去，一瞬间，万箭齐发。
“不——”赵月高声尖叫，她疯狂地挣扎着，却被身边两个士兵死死按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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押着她的两个士兵不由放开了手。
赵月一步步地走向苏姑姑，每一步，都走得那样缓慢而坚定。
“头领...”身边有人忍不住开口，这可是叛逆，若是留了什么后手，伤了公主，他们可担待不起。
“让她去吧。”头领叹了口气。
他也曾听说过，娘娘将苏姑姑派到这位公主身边，五年相伴，人非草木，如何能无动于衷呢？只是叛逆之事，任是谁参与进其中，都是万劫不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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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月的生母是个自私地只顾自己的女人，她只会告诉赵月，要对陛下恭敬，要对娘娘恭敬，要讨好他们，为自己说好话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要第一时间交给她。
一直到张婴将苏姑姑安排到赵月身边，她才体会到母亲的感觉。可现在，这个她视若为母的女人要离开她了，要永远地离开她了。
赵月幻想过无数的未来，可没有哪个未来是没有她的！
“傻孩子...别哭...”苏姑姑艰难地吐字道，“照…照顾好自己...阿月...以后...别再任性了...”
“不！我不要你死！”赵月尖叫道，“你明明答应过我，你明明答应过要陪着我，陪我出嫁，陪我出宫建府，你不能骗我！”
苏姑姑微微抬起手，似乎想摸一摸赵月的侧脸：“对不起...阿月...”
“我不要对不起，我只要你活着！”赵月哭喊着摇头。“为什么啊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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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月...君以国士待我，我...以国士报君！”说完这句话，苏姑姑呕出一口鲜血，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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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，她还不是八面玲珑的苏姑姑，不是苏尚宫，甚至，不是苏微澜。
刚入宫的她，只是个木讷不知事的少女，因为不懂得讨好上面的老宫女，又得罪了有权势的太监，被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儿。
冬天可真冷啊，她的手浸在冰水里洗着似乎永远也数不完的衣物。
其实只要她低头答应做那个太监的对食，她立刻就能从这个苦海中解脱出来。可苏微澜不愿意，她一直都是个倔强性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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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苏微澜，却好像成了他的例外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…我姓苏，没有名字。在我们那儿，女孩儿不值钱，所以不取正经的名字。”
“混账话。这世上，可有许多女子比男子来得更值得钦佩。”帝王看着她笑道，“既然你没有名字，我便赏你一个名字。微澜，苏微澜，以后，你便叫苏微澜吧。”
满宫的人都以为，帝王这是看上了苏微澜，就连她自己，也这么认为，毕竟，她的确有一副好皮囊。
但所有人都错了。
苏微澜从一个小小的宫女慢慢晋升到尚宫之位，帝王没有碰过她一个手指头。
这就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，他从来是恣睢的性子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，天下恐怕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，怎么苏微澜这样特殊？
有宠妃在他醉酒时娇笑着问起，帝王抬起带着醉意的眼神，捏着宠妃的下巴：“这世上，有的人是用来取乐的，譬如你；有的人，则是用来做事的，譬如她。”
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，从她的眼神里，他就知道这个少女并非池中物，她不该也不能做一个玩物。
所以他给了她一个向上的机会，而她也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士为知己者死。纵然末帝在世人眼中有千般万般的不好，对苏微澜来说，他是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，也是他成就了后来的苏微澜。
当赵琰带兵即将打进皇宫之时，末帝亲手杀了所有的血脉，只留下一个与太监身形相似的儿子送出宫外。火光冲天，苏微澜看着火光中双鬓斑白的男人，遥遥一拜。
这是她的宿命，也是她的因果。
君以国士待我，我以国士报君。
她鬓间那只紫藤萝的发簪滑落在地上，雕琢得无比精致的玉石摔在地上，崩碎开来。
“不——”赵月尖叫着，她抱住苏姑姑，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，“你答应了等我嫁人，就一起陪我出宫去，你答应了要陪着我的！你现在怎么就离开了！”
漆黑的夜色中，赵月的呜咽夹杂在冰冷的寒风中，像是一首至痛的悲歌。
大渝三公主赵月，她所有的天真和任性，终于都葬送在这个浸透了鲜血与别离的夜晚中。
多年后，当她成为长安城中权势滔天，玩弄权术的长公主时，不知还会不会有人记得，她也曾经天真过，任性过，也曾拥有过最明媚无邪的笑靥。
长安城外，俞锦觞带着兵马正好堵住逃脱的玉城一众。
商阳在太医署的医典编撰成型之后，便在城郊寻了个住处，潜心研究王家的医书，收了几个家贫的孩童在身边做些杂事，时不时还为周边百姓做个义诊，日子倒是过得平平淡淡。
俞锦觞取了虎符之后，先将赵琰安置在商阳的地方养伤，随后去羽林卫调兵。
他让羽林卫首领去皇宫救援，而他自己却带了一队人马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拦截。
果然，他猜得丝毫不错，真的抓住了逃跑的玉城一行残兵。
当看到俞锦觞的那一刻，玉城就知道，今日的计划完全失败了，他狞笑一声，骑着马举刀不顾一切地冲向俞锦觞。
皇宫里，在增援到来后，叛军很快就露出了颓势。毕竟任远支持玉城皇子，而他手下的士兵却并不一定如此。只是碍于形势，不得不跟随他罢了。
张婴指挥着人将叛军的活口都押下去，收拢逃窜的太监宫女们打扫太清池。
天边有些泛白，傅清颜抬起头，一切，终于要结束了。
“清颜！”浑身浴血的楚莹走到傅清颜面前，“你还好吧？”
“我没事。”傅清颜答道。
“阿月呢？”
傅清颜这才想起赵月，可等她回去寻藏赵月的地方，哪里还有人影。
“她…应该是去找苏姑姑了…”傅清颜立刻便猜到了。
楚莹急了：“苏姑姑可是反贼，阿月…”
傅清颜赶紧带着她一起往苏姑姑离开的方向去，最后，终于在北门找到了赵月。
她抱着苏姑姑的尸体，就这样呆呆地坐着，不哭也不笑。
楚莹和傅清颜对视一眼，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。
“阿月…”她们走上前去，轻轻唤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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