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剑魔传人_神州奇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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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剑魔传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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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唐大没有作声。

  萧西楼也没有说话。

  康出渔一字一句地道:

  “孔扬秦!”

  ——“三绝剑魔”孔扬秦的剑法走“剑斩”的路子。

  ——可以一剑把一匹奔马斩成两半。

  ——也可以一剑斩断在半空中的飘。

  唐大没有说话。

  萧西楼也没有出现。

  忽然月洞门“咿呀”一声打开,两名家了神色张惶地奔了出来,一见萧西楼,忙叫道:“老爷,不得了!”

  萧夫人一步踏了出来,夕阳照在她清亮的眼上,反呈一片金亮:“什么事大惊小怪!”

  左边的家丁道:“人黑时小人去……赶鹅,哇呀,一看不得了,鹅都死了,一只也没话着……”

  右边的家丁道:“黄昏时我去赶牛,谁知道草坪上,那一头头壮硕硕的……牛都死了,连、连一点伤痕都没有。”

  忽然侧门又“呀”一声打开,一名劲装子弟奔了进来,一见萧西楼等,跪拜道:“禀告师父、师母,小人去值班,现犬只都已毙命,全身无一丝伤痕。”

  萧西楼皱眉道:“都无一伤痕?”

  那弟子道:“是。”

  这时后门又“呼”地推开,两名仆人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,一名叫道:“禀告老爷、奶奶……”

  萧西楼一扬手,“嗖”地一口抽箭没天而去,半空爆起一芦崩响。

  萧西楼返身走入厅内。

  厅堂甚是黝暗。

  萧秋水道:“掌灯。”

  灯光立即亮了起来,萧西楼找张椅子,坐了下去,就坐在朱侠武旁边。

  朱侠武还是没有动。

  萧西楼叫道:“侠武兄。”

  朱侠武点了点头。

  这时康出渔飞掠了进来,手里拎了只死狗,向萧西楼道:“它全身上下是没一点伤痕。”

  然后把狗抛到地上,震荡之下,那狗嘴里流出了黑血,康出渔接道:“它是被毒死的。”

  唐大也走了进来,道:“这毒不是透过食物,而是呼吸间嗅而中毒的。”

  ——蜀中唐门是暗器大家,更是用毒名家。

  ——毒与暗器,本来就分不开。

  萧西楼没有说话。当然知道敌人的意思。

  这毒当然是播在空气间的,要是下在食物中,浣花萧家千百头牛,不可能同时吃一样食物。

  敌人既可以毒死家畜而不杀人,当然也可以毒杀人而不伤家畜。

  这点挫敌锋的用意,萧西楼闯荡江湖三十六年,自是明白不过。

  唐大笑道,“只可惜我们不是牛。”

  ——牛可以被毒死,但谁能毒死唐家唐大?

  萧秋水看着他,心里忽然很佩服,此时此地,唐大依然可以笑得出来。

  康出渔朗声道:“可以毒死牛,不一定可以毒死人。”他这句话向着庭院说,说得很大声。

  萧夫人自外面走了回来,阳光洒在她的背上,平时英姿飒爽、剑闯江湖的孙慧珊,竟也有几分老态,几丝乱映得一片金黄。

  萧夫人扶着门道:“一百四十七只鸡,三十六只兔子,三百零五只鸭,十一只猫,全都死了。”

  萧西楼瞳孔一张,叱道:“鸡犬不留?!”

  萧夫人疲倦地点了点头。

  唐大一个字一个字地道:

  “能一刻间毒死这么多的,只有‘百毒神魔,华孤坟。”

  只见朱侠武点了点头,又点了点头。

  康出渔忽然仰天大笑道:“好哇,华孤坟、孔扬秦这些魔头都来了,老夫正要与你们决一死战!”

  话未说完,一道闪电般的刀光打了进来

  康出渔还在笑,笑着的时候手突然一振,那刀光骤然寂灭。

  然后一摊,掌内一柄小刀,刀柄上有字条。

  康出渔一直在笑,笑完的时候也读完了纸条。

  然后他把纸条交给萧西楼,萧西楼大声念了出来:

  萧大侠伉俪、唐大侠、康大侠、朱大侠台鉴:

  今日为始,萧家剑庐,鸡犬不留;权力帮君临天下,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。见字者即离萧家,否则格杀毋论!

  三绝剑魔

  百毒神魔

  飞刀狼魔顿。

  萧夫人变色道:“‘飞刀狼魔’沙千灯也来了。”

  萧西楼沉吟道:“天狼噬月,半刀绝命,红灯鬼影,一刀断魂!沙千灯的飞刀,不可轻敌。”

  唐大也点头道:“沙狼魔的飞刀,唐方曾特向我提过,出手一刀,已是犀利,出于之前,如狼曝月,更是凄厉,心意一乱,很容易便死在他的刀下。”

  左丘然忍不住道:“但是适才康师伯在大笑中一出手就接下了刀。”

  康出渔忽然正色道:“刚才打飞刀的是沙千灯的弟子,要是他出手,就算我接得下,也绝笑不出来。”

  萧夫人忽然道:“沙千灯有几个弟子?”

  康出渔道:“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儿子。一共四个,沙风、沙云、沙雷、沙电。”

  萧夫人又问:“孔扬秦呢?”

  康出渔没有作声,萧西楼却道:“我闻说孔扬秦没有弟子,但他座下却有三大剑手。”

  萧夫人再问:“华孤坟呢?”

  唐大道:”一个,但已得华孤坟用毒真传。”

  ——一个精兵,无疑比五个游勇更可怕。

  萧夫人道:“他们来了华孤坟、孔扬秦、沙千灯,我们有康先生、唐大侠、朱大侠、以及你、我。”

  “你”指的是萧西楼。

  “我”指的当然是萧夫人孙慧珊自己。

  ——“权力帮”来了三大魔头,然而“剑庐”也有三大高手。

  ——这一点比较上,萧家绝不吃亏。

  萧夫人继续道:“沙魔有四个弟子,孔魔有三大剑士,华魔有一个传人,一共八人;但我们也有左丘贤侄、康贤侄、邓贤侄、以及秋水四人。”

  唐大接着笑道:“兵在精不在多,——只是,易人、开雁两位兄弟,难道不在庄中?”

  萧夫人道:“前些时候,桂林那儿也生点事,西楼怕孟师弟势孤力单,所以派易人和开雁赶到那儿去帮忙。”

  唐大叹道:“闻说易人是武林人杰,年纪虽然,但已隐然领袖之风,开雁稳实沉雄、功力深厚,这一次要是他们在,定是强助。”

  萧夫人道:“唐大侠过誉了。易人、开雁这点修为,恐怕还不足以博唐大侠一晒哩。”

  唐大笑道,“萧夫人言重了。”康出渔改换一个话题接道:“长一辈中,若‘权力帮’这番来的仅是三只魔头,我们在人数上较众;以年轻一辈论,则以他们占便宜,只是敌在暗处,我在明处,而且他们来的除了这些精兵,必有‘权力帮,众徒,不知‘剑庐’的子弟们……”

  萧夫人微笑道:“康先生,请把你手上的飞刀扔出去看看。”

  康出渔望了萧夫人一眼,手一振,飞刀疾刺入院子中。

  飞刀穿过厅堂,飞过庭院,飞过墙头,康出渔手劲之大,可想而见。

  飞刀一飞过墙围,突然问,有三四十件暗器打在它身上!

  暗器中有飞蝗石、袖箭、流星锤、飞镖、铁莲子……。

  这些暗器一下子一刹那一齐打在那飞刀上,那飞刀立时粉碎,可见了。

  然而那平静的庭院、平静的墙垣,仍平静得像一个人也没有,一点事也没有。

  康出渔“啊”了一声,唐大却道:“浣花萧家‘剑庐’,果然是铜墙铁壁。”

  萧夫人展颜笑道:”比起蜀中唐家,便是夏虫言冰了。”

  唐人笑道:“萧夫人客气。只不知萧府何时突然戒备如此森严?”

  萧夫人笑道:“刚才老爷甩出一根响箭。那飞刀的若走迟一步我们三十六道暗器桩,七十二道明桩,一旦布下,他插翅也飞不出去。

  唐大“哦”了一声,忽听左丘然一声惊呼。

  “你看……看康师伯……”

  康出渔脸色青,看来像炼狱里苦熬以修正果的罗汉。

  他眉心有一点赤乌,乌黯得就像暮色转换夜色一般惨淡。

  康出渔用右手紧抓左手脉门,他的左手掌心乌黑一片,全身摇摇欲坠。

  萧西楼、唐大一个箭步,扶着康出渔。康出渔嘶声道:“那刀有毒……”身子一阵抖嗦,往下倒去。

  康劫生一声大叫,”师父!”冲过去抱着康出渔,唐大摇叹道“刀有毒不利害,厉害在刀扔出去后才作。”

  萧西楼一个字一个字地道:

  “华孤坟!”

  刀是沙千灯之弟子的,康出渔方才不虞有他。

  然而刀有毒,毒是华孤坟布的。

  要是毒一沾手立即作,以康出渔内力之高,当可迫出毒性,这毒虽布在刀上,但制作毒性的药也撒在刀上,等到康出渔觉时,毒已侵入手臂。

  唐大迅封了康出渔左臂七处穴道,他紧蹙的眉让厅中入都感觉出压力。

  唐门是用毒能手,当然也是解毒行家。

  良久,唐大说话了,只说了一句话:“谁给康先生护法?”

  唐大一说这句话,厅里的人都舒了一口气,但脸色也沉重无比

  既要人护法,康出渔的性命自然无疑,只是要人护法,就等于失去一人的作战能力了,而且还要在高手当中,抽出一个人来,扩在他身边,免他受伤害。

  康劫主立刻道:“弟子保护师父,理所当然。”

  萧西楼对萧秋水道:“待会儿你带康先生师徒到‘观鱼阁,歇息。”

  唐大道:“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?等被人杀?还是等杀人?”

  萧夫人笑着,在残晖下映出了她当年中帼英姿的清爽:“什么都不是,我们应该吃饭。”

  唐大也笑道:“吃饭?”

  萧夫人笑道:“对。吃饭。大敌当前,而且敌暗我明,何不利用我们的优点,反而以逸待劳?”萧夫人笑着,仿佛越过了这几年在浣花萧家照料兼顾,而回到了少女时期无畏惧于大风浪、大阵仗,她抹了抹譬,笑道:“我烧几道好菜。给大家尝尝。”

  萧西楼看着他的妻子,晚风徐来,萧西楼三络须与衣袂齐飘:他看他的妻子,无限珍爱,竞似痴了。

  菜是平常的菜,烷花溪畔萧家剑庐,吃的都是平常的菜肴。

  然而这菜让萧夫人那么一烧、一炒、一煮,却完全不同了。

  那空心菜炒得那么嫩绿,嫩绿得就像在田里雨后,葱翠悦意得就像充满了生命,也不懂萧夫人放下厂什么调味料,那青青空心菜的轻浮之意,却给这调味料恰好沉住了,加上一些鲜红的辣椒片,就像萧夫人日子正当少女时的孙慧珊,天之骄女的剑,飞入萧西楼雄拔的古鞘里。

  那空心菜味道清远,跟姜葱鲶鱼的清甜,一字之差,但味道则完全不同了。

  姜、葱、鱼都是极平常的东西,但选什么颜色的葱,选多老的姜,掺水的份量,放在鱼身的什么位置上,鱼要蒸多久,未蒸前要切几条刀口,要让味道渗透鱼肉,如何蒸鱼肉才嫩,才脆口,才回味无穷,只要看这蒸出来清淡嫩黄的汁,连唐大都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。

  至于一盘榨菜肉丝,竟是须眉手笔,大块肉、长条榨菜,虽然咸,但咸得让你要吃,敢吃,不断地吃,甚至要喝那汁,才现菜是咸的,而汁却是甜的!

  这像萧夫人的一生,曾经是武林的宠女,曾经是江湖的骄子,吃过风霜苦头,但跟萧西楼在一起,一双剑,仍似一对壁玉,纵蒙尘亦不失其名贵!

  那一碗清汤,是莲藕,红枣与牛肉,三种朱红色食物配在一起,连汤也是淡红的,莲藕如江南,就算是红妆艳抹,到了江南,也要清新起来,这汤也是这样。

  萧夫人更是这样,忙过后的她,更显得喜气娇艳,这明媚在烛火中,竟亦有一股英杀之气!

  这一碗汤好少,几乎是一下子,都给喝光了。

  就连武林名宿如唐大,也干瞪着眼,更休说是萧秋水、邓玉函等了。只见萧夫人盛了另一碗汤,以为要拿到桌上,却没料捧过去了,连朱侠武也一片失望之色,唐大忍不住要说话:

  “嫂夫人……咳……咳……这个汤嘛……真好喝……”

  一个堂堂的大侠居然忍不住要求多喝一点汤,这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。

  可是他这话一出口,就连沉默寡言的朱侠武也不住点头。

  萧西楼却笑道:“这菜是要送给另一个人吃的。”

  萧夫人真的把几盘小碟的菜置放在大盘子上,悠悠一个转身道:

  “菜只能吃不够,不能吃大多。”

  ——多了就算是山珍海味,也会让人厌倦起来。

  ——聪明的妻子烧的永远是小菜。

  唐大望着盘于上的菜,叹道:“还有客人?”

  萧夫人点头,唐大解嘲地笑道:“这人好口福!”

  就在这时,东厢忽然现了数声尖啸,三长一短,三长二短,又三短一长,三短二长。

  萧西楼脸色立时变了,向萧夫人交换一个眼色,萧夫人立即送菜出去,萧西楼疾道:“东厢弟四桩犬组有变,我去看看。”

  事情如此紧急,然而萧夫人依然送菜,这客人竟如此重要?家里究竟来了什么客人?这连萧秋水都疑惑了起来。

  萧夫人临走前却抛下了一句话,“秋水,你跟我来。”

  萧秋水跟着萧夫人,穿过“听雨楼”,走过“黄河小轩”,经过“长江剑室”,到了“振眉阁”,停下。

  萧秋水一怔,这客人竟住在“振眉阁”?!

  这“振眉阁”原本是萧西楼办事、读书、练剑、筹划之地,开时若没有事,就连萧夫人也极少进去,而今这客人,竟然住在“振眉阁”中?

  这是什么客人?竟如许隆重!

  萧秋水没有再想下去,因为他很快便可知道,这时萧夫人已轻轻敲了门,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,一个威严、苍老,却又无限慈祥的声音:

  “请进。”

  萧夫人一进去,脸上的神情全然不同了,是敬慕,加上三分英烈,萧秋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神色如此端重。

  里面很阔,四壁有字画,橱中有书,设备虽简,但有一股大气魄,阁内中央,有几张捕木桌椅,一人坐着,一人站着,都是妇人

  站着的人是老妇人,十分拘谨,背驼身曲,年岁已十分高,显然是仆人恃候。

  坐着的人,萧秋水一看,却吃了一惊。

  坐着的人只是一平凡的老妇,素服打扮,平平常常地坐在那里,含笑慈蔼,却不知是什么一股力量,萧秋水只看了一眼,便不敢正视。

  只听那夫人慈祥地笑道:“萧夫人来啦。”

  萧夫人恭敬地道:“晚辈向老夫人请安。”

  那夫人笑道:“萧夫人不必客气,老身来了这儿,也忙坏了你。”

  萧夫人听了好像很难过似的,道:“老夫人不要这样说,您来这里,我们招呼不周……对了,这是小儿秋水,刚从隆中回来,秋水,快拜见老夫人。”

  萧秋水忽然觉得有一股膜拜的行动,真的就跪拜下去:“晚辈萧秋水,向老夫人请安。”

  老夫人笑道:“请起。”向萧夫人道:“这孩子剑眉星目,将来一定是人中豪杰,家国大材……只是有些放羁任侠,不是庙堂可以约束得住的。”

  萧秋水听得心中一震,老夫人只看了自己一眼,便对自己的性格,了解得如此清楚……只听萧夫人道:“小儿野性,老夫人万勿过誉,让他心高气傲就不好了。”

  老夫人“呵呵”笑道,“不会的。这孩子自省自律都够,傲是傲了一些,但人世为侠要仗他。”

  萧夫人也笑道:“这孩子……”忽然改换了一个话题:“……今日庄里生了一些事儿,所以,所以菜上得晚了一些时候……”

  老夫人笑道:“萧夫人快别这样说……老身来贵处叨扰,已甚是不安……萧夫人烹任的菜,是老身平生仅尝,能吃到萧夫人手做的菜,实是福气。”

  这时间外面又传来了一长一短两声犬呜。萧夫人脸色变了变,向老夫人施礼道:“庄里有些事,我要先告辞了。”

  老夫人起身道:“好。张妈,你去送送萧夫人。”

  站立在一旁的张妈躬身道:“是。”

  张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女人,粗手粗脚,满脸皱纹,似历尽人世间沧桑无限。

  出了振眉阁后,张妈便施礼走了进去;门外院子里有一个老仆,满头白,正在园子假山旁抽着烟杆。

  萧夫人叫道:“丘伯,别喝大多酒,抽大多烟厂。”

  那丘伯醉意阑珊地站了起来,显然刚刚喝了不只好几杯来,摇摇晃晃地道:“是,夫人。”

  萧夫人又道:“振盾阁中老夫人,你一定要多照料,张妈年纪不比你轻,而且又是女人,你在我们家中几十年啦,要多给她一些帮忙。”

  丘伯还是站不稳,但他对萧夫人仍十分恭敬:“是,夫人。”

  萧夫人暗自叹息了一声,走了开去,萧秋水跟在身后,只听萧夫人道:“秋水,这些时候必有连番生死恶斗,在任何危难下,你都要先负责照料振眉阁,不许任何人去惊扰老夫人。”

  萧秋水一听,吃了一惊,要是他负责照料老夫人的话,庄外的警备厮杀,他岂不是没有参加的份!当下急道:“妈妈,这怎使得………”

  萧夫人脸色一沉道:“这是你的任务。”

  萧秋水知道他母亲一旦决定的事,决难改变,只得硬着头皮同道:“那老夫人……那老夫人是武林名宿?”

  萧夫人正色道:“不是。”仰望夜空,满空繁星。萧夫人叹了一声,道:“老夫人一点武功也不懂。”

  萧秋水心中更是诧异:他深知母亲说一是一,说二是二,绝不会说骗他的话的,只是,只是这样一来,老夫人又是什么人呢?

  他没有再想下去,因为犬鸣声又起,三长一短,又一短三长。

  声音从振盾阁通往“见天洞”的长廊西侧出的。

  萧夫人和萧秋水立时行到那边去。

  等他们到时,假山后面已没有活人。

  四个浣花剑派的大组弟子,喉管都被切断。

  烷花剑派的子弟都是用剑高手。

  大组在烷花剑派是负责守卫,鹰组负责侦查,龙组负责搏杀,虎组负责内政,凤组则是萧夫人乎边一支亲兵。

  这就在假山旁的四名剑手,现敌踪,叫了两声,居然在剑尚未拔出前,萧夫人未赶至前的瞬间,已被击杀,来人身手之高,是绝对可以想见的。

  萧夫人沉下了脸,敌人居然已突破“剑庐”防卫,进入内院,杀了守卫,而今敌人,

  敌人在哪里?

  忽然鹰唳长空,萧秋水也为之变色。

  鹰唳长空,惊现敌踪,也就是说,内院、大厅、前庄已进入搏杀状况!

  外面正如荼的厮杀中,但却有极其厉害的敌手,正已潜进内院来!

  正在此时,“见天洞”里的烛火忽然一阵急闪。

  风吹烛摇,可是现在没有风,烛火怎会晃摇?

  萧夫人、萧秋水双双掠到了“见天洞”外!

  “见天洞”是浣花萧家宗祠拜祭之所。

  “见天洞”里供奉的是萧家历代祖先灵位。

  每天清晨,萧西楼都要整衣,沐浴,到“见天洞”去拜祭,上香,看着萧家列祖列宗,从无名,到有名,祖先一手创出来的基业与事业,萧西楼更觉得要立大志,要做大事。

  “见天洞”是列祖列宗神位之处,也是浣花萧家“长歌剑”,放置之处。

  “长歌剑”是宝剑,亦是浣花萧家的镇山之剑,更是浣花剑派掌门之信物。

  “长歌剑”,是绝不能让敌人搜去的。

  萧家宗柯更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去的。

  萧夫人和萧秋水同时想到了这点,所以立即赶到了“见天洞”。

  “见天洞”有外扫“扫、服侍的老仆人,这老人又聋又哑,叫做广伯,平日他一早就睡了,今日他却在洞外,拿着扫把,一副惶急惊恐的样子。

  ——是什么东西惊醒了他?是什么东西碰着了他?

  萧夫人疾道:“有没有见到陌生人?!”

  哑巴广伯不住点头,咿咿呀呀的说着话。

  萧夫人一皱眉道:“陌生人是不是进了里面?!”

  哑巴广伯不迭摇头,哇哇啊啊说了一阵子话,手指一点,指向栏干尽处,振眉阁!

  萧夫人心中一凛,疾道:“糟了!调虎离山!”

  两人急急奔向振眉阁,只是萧秋水心中还在想,看母亲的神色仿佛老夫人的安危远比萧家的祠牌藏剑更重要,究竟,究竟“老夫人”是什么人?

  “老夫人”究竟是什么人?

  萧夫人到了“振眉阁”,月入乌云,整个天地都黯了下来,振眉阁中灯火微晃,却连一点声息也没有,萧夫人心中一凛,出掌一推,“砰”地推开了门!

  门一开,只听里面有一个声音,急而不慌地问:“什么人?”

  萧夫人一看,只见老夫人仍端坐在椅上,张妈垂手立在一旁,萧夫人登时放下心头一块大石,脸上却是一热,赦然道:“晚辈一时失误,以为有敌侵犯,冒犯者夫人,则请降罪。”

  老夫人笑道:“萧夫人为老身安危情急,老身铭感五内,谢犹不及,何罪之有?”

  萧夫人强笑道:“晚辈还有些事情要料理,此地平安,便不惊扰夫人厂。张妈,若见可疑之人进入,请高呼便可,晚辈等就在阁外侍候。”

  张妈恭敬声道:“是,萧夫人。”

  萧夫人挥手把萧秋水召了出去,再掩上振眉阁的门,方才舒了一口气,却缓缓拔出了长剑,只见剑若秋水,明月又踱云而出,清辉寒人,萧夫人孙慧珊剑横在胸,柔和的月色与平静的夜色洒在温柔的萧夫人身上,却激起了无比无对的英爽之意。

  萧秋水忽然直立,他觉得他好敬爱他的母亲。

  只听萧夫人道:“秋水,拔出你的剑来,敌人既己侵了进来,不会空手而去的。”

  正在这时,只听一阵稀疏的掌声传来,月色下一人庄声而唱,两人曼声而和。

  百年前,英雄击马的地方

  百年前,壮士磨剑的地方

  这儿我黯然地解了鞍

  历史的锁啊没有钥匙

  我底行囊也没有剑

  要一个铿锵的梦吧——

  趁月色,我传下了悲戚的“将军令”

  自琴弦……(注:郑愁予原诗)

  这歌声悲壮中带闲慢,歌词自然中带沉雄,唱完之后,又是阵稀落的掌声,月色下,出了三个锦衣公子。

  三个佩剑的公子。

  萧夫人瞳孔收缩,道,“剑魔传人?”

  剑魔孔扬秦座下有二大剑手,这三人身上佩的剑,一是古剑,一是名剑,另一是宝剑。

  曼唱的公子向萧夫人一揖道:“在下向萧夫人借一样东西。”

  萧夫人道:“什么东西?”

  曼唱的公子道:“一个人。”

  萧夫人道:“什么人?”

  曼唱的公子一指振眉阁,萧夫人摇摇头。

  曼唱的公子叹了一声,莫可奈何地跟两个同伴摊摊手,两个同伴一个耸耸肩,一个则挥挥衣袖。

  曼唱的公子叹道:“那在下只好……”缓缓拔出了剑。剑在月色下一片肃杀。

  剑一在手,院子里立刻充满了杀气!

  这曼唱的公子庸洒的神采突然成了肃杀!

  剑是利剑,是峨嵋至尊,宝剑:“屠刀”。

  “屠刀剑”一现,萧秋水立即挡在他母亲身前。

  他手上也有剑。一柄刚才自地上捡来的剑——他原来的剑在战铁腕神魔一役中己毁碎。

  曼唱的公子斜走两步,萧秋水也斜挪两步。

  曼唱的公子看着萧秋水。

  萧秋水也看着曼唱的公子。

  两人都没有动,也没有说话。

  但两人的杀气,都在一触间全盘地出去!

  无坚不摧,势不可当!

  扬袖的公子却向萧夫人深长一揖道:“萧夫人,想二十年前,孙女侠的‘十字慧剑’已闻名天下,十九年前歼灭‘长鲨帮’,十八年前搏杀‘鳄鱼神剑’殷气短,十七年前挫‘长沙九子’,早已名动天下。”

  萧夫人见他如此有礼,而且一一道出自己当年战功。不禁心中有好感,虽暗自警惕,但还是让他说下去。

  扬袖的公子道:“可笑那时……那时在下还在襁褓之中。”郝然笑了笑,萧夫人道:“这点不必挂齿,长江后浪推前浪,痴长些年岁,武功修养不一定都高。”

  扬袖的公子接道:“可是在下比起孙女侠,实是未辈,孙女侠的‘十字慧剑’在下虽也想见识,但深知武功造诣相距太远,实在不敢螳臂挡车,只是……”

  扬袖的公子犹疑了一厂,终于道:“唉,只是,只是受家师所命,前来讨一人同去……在下知孙女侠绝不肯,而在下又绝非敌手,真是好生为难。”

  扬袖的公子又说,“事到如今,说什么也难违家师之命,但又自度非孙女侠之敌,在下只有尽力,向女侠讨教,请前辈指点便是。”

  萧夫人心中暗笑:说来说去,是怕自己败了,我会伤你。当下道:“那咱们点到为止好了。”

  扬袖的公子又长揖道,“在下情非得已,万请女侠见谅,并祈手下留情。”

  萧夫人淡淡地道:“你为师父做事,也是理所当然的,你亮剑吧,我绝不伤你就是。”

  扬袖的公子深深地鞠躬,行礼,月色下缓缓地拔出了佩剑。

  剑作尤吟,月色下一片清亮。

  萧夫人动容道:“名剑‘长啸’?”

  扬袖的公子恭敬地道:“正是。萧夫人赐教。”随后剑举过顶,背躬而下,剑尖点地,正是一招“有凤来仪”。

  萧夫人一见,知道对方是行晚辈之礼,当下心中也不与为难,剑交左手,轻声道:“不必多礼,你进招吧。”

  扬袖的公子拘谨地道:“是。”

  一挽剑花,似欲刺出,突然,左手一扬,一道刀光,闪电般劈出,越过七尺距离,打向萧夫人胸膛!

  这道刀光快、急、准,而且令人全无防备!

  萧夫人毕竟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孙慧珊,及时一侧!

  “噗”!刀入右肩,入肉七分。

  萧夫人退后三步,再退后三步,月色下,容色一片惨白!

  就在这时,萧秋水一分心,曼唱的公子已出剑!

  剑至中途,忽然一顿,刀光一闪,又是一刀射来!

  只是萧秋水已有防备,横剑一格,“叮”地一声,剑折为二,刀飞不见!

  这是什么刀,竟有如许魔力?

  刹那间伤了萧夫人的臂、还断了萧秋水的剑?

  萧秋水立即护在萧夫人身前。

  他手上已没有剑,只好握紧拳头,瞪着前面三人。

  萧夫人嘶声道:“你们——你们不是剑魔传人!”

  那三人一齐大笑,一齐曼吟:

  “天狼噬月,半刀绝命;

  红灯鬼影,一刀断魂!”

  曼唱的公子道,“我叫沙云,你当然听过‘飞刀神魔’沙千灯,他们就是我们的师父。”

  扬袖的公子道:“我叫沙电,出手快如闪电,我们佩剑,是要你们注意剑,以为我们是孔扬秦传人,但出的是刀,我的飞刀像不像闪电?”

  耸肩的公子道:“我叫沙雷,我还没有出手,我出手怎样,待会儿你们自然知道;还有一位沙风,他是大师兄,他来去如风,只伯早已……”

  ——沙家传人,共有四人,而今沙风不在,难道已进了振眉阁?

  ——老夫人不识武功,只伯……!

  萧秋水脸色也变了。

  ——庄外大敌来犯,看来爹那儿腾不出人手回来。

  ——这儿方一交手,母亲已受重伤,自己又失断剑,如何是这三人敌手。

  萧夫人忽然做了一件事,她返身,掠出,到了振眉阁门前,一脚踢开了振眉阁的门!

  门哗然而开,灯火明灭,里面没有人!

  ——人去了哪里,难道,难道已遭了沙风的毒手?

  当萧夫人离开饭桌时,“权力帮”的人动了第一次攻击,浣花派也展开了第一次保卫战。

  第一次攻来了十一名“权力帮”的人,他们越过正道,翻入墙内,潜到正堂,忽然遇上了七名龙组的高手。

  龙组是负责搏杀的,他们的武功在浣花剑派于弟中要算最高。

  但是七名龙组的剑手都殉职了。

  “权力帮”的人也不好过,只逃生了一个。

  这一名帮徒,翻墙,飞奔,消失在“剑庐”门前的树林子里。

  然后“权力帮”又来了十六个人,为一名正是那逃口去的帮徒。

  他们翻墙而入,穿过弄堂,走入大厅,再分批转入内厅,抵达七曲廊时,十六名龙组的剑手才截住他们,搏杀了起来。

  这第二批的“权力帮”众,看来武功的确比第一帮高明得多,搏杀了半点钟,两方都死了人。

  龙组退回来的有三个,“权力帮”退走的有五人。

  这五人退回树林里去。

  树林子里没有声。

  黑暗一片。

  唐大、萧西楼、朱侠武就在“听雨楼”上,静观这一切,然足唐大同了一句:

  “萧大侠,院子里,院子外,至少还有七八十名高手潜伏,为何他们不参战?”

  萧西楼道:“没有我的命令,他们绝不参战。”

  唐大等他说下去。

  晚风很劲,萧西楼眉须飘飞:“加上廊上、廊下、池边、池里、阁外、阁旁、轩中、轩上、室侧、室下,其实一共还有一百四十六人,唐大侠没有看见罢了。”

  唐大叹道:“好严密的萧府,敢问用意?”

  萧西楼道:“‘权力帮’第一批旨在试探,看见我们人手亦不多,所以有些不相信;于是派出第二批,我们的人手还是不足,只怕会相信了。他们真正的实力未出,我们的兵力又怎能显示出来?”

  唐大尚未答话,忽然杀气冲天!

  六十二名“权力帮”徒,踢翻了大门,了无所惧,长驱直入!

  然而在黑暗里,左右两侧,各有二十四名“权力帮”徒静悄悄潜了进庄。

  这左右共四十八名帮徒;一看身手,便知才是武功最高的一组。

  这两批人在大厅与十余名龙组杀手对峙起来,龙组杀手当然不敌,败退,到了内院,又支援了十余名龙组剑手,未几,又死伤过半,退入长江剑室!

  “权力帮”徒乘胜追击,杀入长江剑室!

  就在此时,局势忽然大变!

  龙组剑手,本只剩下七八名,忽然间,增至五十余名,而且在壁中、灶下、屋上、室外,涌现了百余名剑手。

  鹰组、大组、虎组,俱加入战团。

  “权力帮”,因胜而得意忘形,深入腹地,变成了困兽之斗!

  一个年轻的、精悍的、锐利的剑手走上“厅雨楼”来。

  年轻是他的年纪,精悍是他的身段,锐利是他的眼神,萧西楼只跟他讲了一句话:“一个活的也不准留。”那青年人立即去了。

  然后喊杀声喧天而起,唐大问:“他是谁?”

  萧西楼抚须道:“龙组组长,张长弓”

  唐大只说了一句:“好。”

  喊杀声终于停了。

  那青年又出现在楼上,只说了一句话,一句长话:“来人一百二十,没有活一个回去;龙组折损二十三人、鹰组十九人、犬组六人虎组四人。”

  萧西楼点点头道:“好。”

  张长弓立时又去了,笔直消失在黑暗中。

  唐大叹道:“人说蜀中唐门龙潭虎穴,其实浣花萧家,才是铁壁铜墙。”

  就在这时,外面的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。

  萧西楼脸色立时绷紧,道:“正点子来了。”

  来的只有两人。

  一老一少,老的在前,少的在后。

  老的黝黑,少的苍白,两人走路的姿态却是一模一样的:笔挺、僵硬、冷毒如僵尸。

  朱侠武开口说话了,第一次开口说话,说话只有一句:“华孤坟!”

  “百毒神魔”华孤玫!

  后面跟的少年无疑就是华孤坟的嫡传弟子南宫松篁。

  南宫世家本是武林名家,但最不肖的子弟就是投靠“权力帮”的南宫松篁。

  华孤坟与南宫松重慢慢走着,到了萧家大门,停了下来,再也不动了,一白一黑两人犹如僵尸一般,在夜风中衣袂飘飞,好似鬼魅一样。

  然后有四个人同时出现,出现的同时出手,出手得同时迅,迅一如甫出剑剑已至!

  龙组训练有素的剑手。

  眼看剑要刺中这老少两人。可是四名剑手忽然无缘无故地仰天倒下去。

  一倒下去,再也起不来。

  然而那一老一少仍然动也不动。

  风很大,但依然繁星满天,明月如皓。

  萧西楼身形一动,唐大却道:“让我来。”

  萧西楼摇摇头,笑道:“这不是待客之道。”

  唐大笑道:“我不是客。”

  ——他们两人中,只有一人能下去。

  ——权力帮既然来的是两人,下去接战的也只能是两人。

  ——武林中有武林中的帮规,江湖上有江湖上的家法,对方既来了两个主将挑战,萧家自然也要派两名高手,这种接战的方法,从楚汉相争,早已因袭相传。

  朱侠武忽道:“唐大去。他懂用毒。”

  唐大笑笑:“而且这里,还要你主持。”

  ——蛇无头不行,萧家不能群龙元。

  ——但在这一句中,可以见出纵横武林的唐大,居然不肯定这一役的生死胜败。

  ——任谁与“百毒神魔”交手,都难有五成以上的把握。

  唐大笑向左丘然与邓玉函道:“他带来了一个弟子,你们谁愿意跟我去?”

  左丘然道:“我去。”

  “挣”地一声,左丘然的咽喉立刻被一剑抵住。

  出剑的人是邓玉函,邓玉函冷冷地道:

  “我比你狠,我去。”

  ——对付“百毒神魔”的后人。一定要心狠手辣的人才可以。

  ——何况邓玉函的南海剑法又是有名的快剑。

  唐大道:“邓玉函你去。左丘,你用的是擒拿手,华孤坟的人是擒沾不得的。”

  ——谁沾上华孤坟,只有死路一条。

  唐大、邓玉函慢慢走了下来,门虽已被捣烂,但门环在,唐大还是伸手开了门,踱出石阶看见华孤坟、南官松篁,在他们五尺之遥停了下来,邓玉函就站在他身后。

  唐大笑道,“你好。”

  老人一直皱着眉,忽然展眉道:“你来了。”

  唐大道:“是我来了。”

  老人道:“四川唐家可以不可以不管此事?”

  唐大笑道:“不可以。”

  老人道:“听说你也会用毒;?”

  唐大道:“会用暗器的人很少不会用毒的。”

  老人傲然道,“那你就死吧。”

  忽然一躬身,邓玉函知道老人就要施毒,但不知如何躲避是好只见唐大也双手插入锣囊中,神色也十分紧张!

  唐大忽然双手自囊中抽出!

  抽出的双手依然没有暗器,因为暗器已打了出去!

  只听一声惨叫,不是自老人,而是自少年!

  那少年摇摇欲坠,老人一见,立刻脸色白。

  少年原来一直站在老人身后,只见他一步一步走前来,走了三步,停止不动,挣扎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怎知道我才是……才是华孤坟。”

  唐大没有动,神色不变:“因为我也是用毒行家,一眼看出这老人侵淫在毒物中。不及五年,而华孤坟十年前已毒名扬天下。,”

  唐大向老人望了一眼,又向少年道:“所以你才是华孤坟,他是你徒弟,南宫松篁,你想借他来吸引我的注意力,好趁机下毒,我装作中计,才一击而搏杀你——!”

  少年狂吼一,声,挣扎行前,唐大依然个动,华孤坟行了两步,萎然扑地而倒,只见他白衣的背上,有七支弧形的钢镶,衣上有七滩血红。

  邓玉函心中惊骇无已,唐大与华孤坟是面对面站着,居然谁也看不清楚他出手,而且一出手暗器竟绕过去打在对方背上!

  只听老人颤声道,“这是……这是‘千回荡气、万回肠’七子钢镖?!”

  唐大笑道:“正是蜀中唐家、‘七子神镖’!”

  临空双手一抓,七枚钢镖竟自华孤坟背肉破飞而出,回到唐大手里,唐大把它放回镖囊。

  南宫松篁瞪住了眼,说不出话来,唐大笑道:“你要挑我,还是挑这位海南剑派的英杰,或者把你师父的尸体运回去?

  南宫松篁忽然目光闪了闪,冷笑道:“至于你,我不必挑了。”

  唐大大笑道:“好——”突然语音一歇,一脸惊怖,看自己的双手,竟已变成紫色,骇然嘶声道:“尸毒!”

  南宫松篁哈哈笑道,“家师殁前,已把毒布在你的钢镖上,你收回飞镖,便等于沾了毒……”

  唐大一狂吼,反手打掉自己腰间的镖囊,忽然天旋地转,服前一黑,便已扑倒在地,不省人事。

  风越来越急,树越摇越厉害。

  南宫松篁慢慢把视线自扑倒的唐大收起,投注在邓玉函身上来。

  邓玉函只觉一阵森冷,缓缓拔出了剑,缓缓地刺出去。

  海南剑派本来讲求快、急、诡、秘、奇五大要诀的,但邓玉函这一剑却刺的十分缓慢。

  十分十分地缓慢。

  也因为缓慢,才无暇可袭,无处可躲。

  南宫松篁的脸色变了,他想避,但剑尖如毒蛇,只要他一动,便会钉他咽喉;他想退,但剑如长弓,他一动便把他射穿窟窿!

  所以他只有一拼,以毒还剑!

  剑离南宫松篁胸膛前不及一尺,然而邓玉函却不敢贸然刺出去。

  刺出去之后,他躲不躲得开甫宫松篁的毒?

  南宫松篁的眼珠闪着狡黠的光芒:“你知道我是华孤坟的弟子。”

  然后又加强了一句:“唯一的嫡传弟子。”

  邓玉函仍聚神于剑上,没有答腔。

  南宫松篁的姿势依然没有改变,笑道:“家师的用毒本事你是看见的;唐先生的暗器一沾他身子,便变成毒物,毒倒了唐先生。”说着眼光望向地上的唐大,

  “唐先生中毒,而你却和我在这里耗着。”

  邓玉函仍然目凝于剑,南宫松篁额上隐然有汗:

  “家师已死,我却无意把他抬回去,天生人、地葬人,那是最适切不过的归宿了。”

  然后又紧盯着邓王函的剑道:

  “你一剑刺出,未必躲得过我的毒,我也未必躲得过你的剑。”

  随后又吞了口沫液,道:“而我只想一个人走回去,你却可以扶唐先生回去医治。”

  ——唐大不知生死如何?但再这样拖下去,则是必死无疑。

  南宫松篁双目紧盯剑尖,道:“要是你同意,收回你的剑,我先走,你再走,要是不同意,请出招!”

  然后他就全神贯注,一句话也不说了。

  邓王函的剑尖凝在半空,好一会,一寸、一寸、一寸地收回。

  南宫松篁好似松了一口气,双手一挥,转身就走,汗水已湿透背衫。

  邓玉函的剑点地而立,一直等到南宫松篁消失在黑暗中后,全身紧绷的肌肉才告放松,差一点就站立不住。

  刚才那一场对峙,太耗精神、体力了。

  邓平函提剑,欲将剑还鞘,月色下,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。

  他跟萧秋水三年,三年来,萧秋水每逢在事情生前,都有一种很奇异的触觉,邓玉函跟萧秋水一久,也感染到这种特性。

  就在这时,月映照在剑上,出一种很奇异的光芒。

  不是剑芒,而是青色芒。

  邓玉函心里一凉,定睛看出,只见自剑尖始有一股隐似流水一般的东西,慢慢渡过剑身,向剑柄上延来!

  这似液非液、似固非固的东西,在月色下,是暗青色的。

  邓玉函举剑一照,才知道这暗青色的东西,竟是千百只蠕动、爬行着的毒虫!

  虫毒!

  南宫松篁竟在临走前挥手间布下了苗疆虫毒

  邓玉函心里毛,“嗖”地一声,长剑脱手射出,划过夜空,魔入林中,他赶快猛扶唐大,足就跑回“剑庐”,再也没有回头。

  ——他心中在暗叫侥幸,要是不仔细看,还剑入鞘,虫毒岂不是到了身上?

  华孤坟倒下的时候,萧西楼心中又是欢喜,又是敬佩。

  ——华孤坟死了,厉害的对手又少了一个,心里自是喜欢。

  ——敬佩的是对唐大,要是自己下场,注意力全集中在那老者的身上,恐怕早已给百毒神魔毒倒了。

  就在此时,唐大也倒下了。

  萧西楼惊骇无已,正欲下去接应,但朱侠武一把抓住他。

  ——不能下去,你一下去,敌人便知道我们的底细;而且这边下外人,对方也正好多派出一人。

  ——这样反而会害了唐大的性命。

  然后便是邓玉函与南宫松篁的对峙,跟着是南宫松篁的退走,邓玉函的撤剑,接着下来是邓玉函抱着唐大,飞奔入门,直上“听雨楼”。

  萧西楼瞧得一颗心,几飞出口腔外。

  萧西楼一把脉,脸色一沉,把三颗颜色不同的药丸,塞入唐大口中,唐大已奄奄一息。

  萧西楼只说了一句话:“玉函,你扶唐大侠进‘黄河小轩’,给他歇着,替他护法。”

  邓玉函道:“是。”即退了出去。

  左丘然不禁问道:“唐大侠伤势如何?”

  萧西楼长叹一声,满目忧戚:“五成把握。这儿能治百毒神魔奇毒的,实只有唐先生一人耳。我的三颗药丸,一是压毒性作,二是增加内息,三是催动唐先生转醒;只有在唐先生苏醒后,才有办法迫出毒性。”

  随后又道:“唐先生一会必定转醒,有玉函护法,则要看唐先生自疗了。这……这只有五成把握。”

  黑暗处忽然一厉嘶、狂嚎,宛若野狼啸,十分凄厉,三嘶过后,声音一歇,一盏红灯亮了出来,一个人提灯走了出来。

  人在灯后,灯光血红。

  灯火刺目,人看下见,萧西楼动容道:“天狼噬月,半刀绝命;红灯鬼影,一刀断魂!——沙千灯!”

  萧夫人脸色变了,厉声问:“老夫人在哪里?!,,

  萧秋水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如此紧张,沙云、沙雷、沙电却曼声笑了起来。

  萧夫人脸色煞白,提剑行了过去,沙雷、沙电立时包抄了上来。

  萧秋水赤手空拳,却遇上了沙云。

  萧秋水若没受伤,沙雷、沙电不是其敌,但重创于臂,要面对两支雷电快刀,就力不从心了。

  萧秋水的武功亦不在沙云之下,但是他没有兵器。

  没有兵器,在沙云诡异离奇的飞刀下,简直欺不近去,只有挨打的份儿。

  何况萧秋水还分心于萧夫人的困境。

  只听萧夫人闷哼一声,腿上又着了一刀。

  沙雷的飞刀。

  沙电的刀诀在快,沙雷的刀诀在力。

  沙电的刀伤口迸裂,沙雷的刀剑口深邃。

  萧夫人倒下,萧秋水狂吼一声,使出至刚至急的“铁线拳”法。

  把铁线拳。原为萧家老大萧易人所创,劲道急猛,萧秋水一轮攻下来,竟使沙云腾不出手来飞刀。

  萧秋水一口气攻出七八拳,返身一扑,拦在萧夫人身前;沙云、沙雷、沙电也不急,曼声笑着,分三个方向,包围了萧秋水母子。

  沙云道:“天狼噬月——”

  沙雷曼声道:“半刀绝命——”

  沙电长吟道:“红灯鬼影——”

  ——萧氏母子已退无可退,一无兵器,一受重伤,他们决定同时出刀,把这母子毙于刀下。

  ——他们准备一吟出最末一句,“一刀断魂”,便三刀齐射!

  红灯挑出,如血澎动,灯后的人,却一动也不动。

  萧西楼道:“我去。”

  这时忽然一道闪电。

  明月当空,繁星如雨,风劲夜沉,何来闪电?

  电闪过后,场中便多了一人。

  萧西楼认识这人,失声道:“孔扬秦!”

  三绝剑魔孔扬秦!

  是剑光,不是电光!

  萧楼望向朱侠武,朱侠武点了点头,在夜色里,他大步地跨了出去,沉厚的步伐一旦开始,便似跟夜色融成一体,便绝不停止。

  朱侠武一直走下“听雨楼”,走出“剑庐”。

  萧西楼轻声道:“然。”

  左丘然赶紧道:“是。”

  萧西楼平静地道:“夫人和秋水,一直没有回来,只怕‘振眉阁’亦有事故;唐先生和康神剑都受了重伤,劫生和王函要去照料。我和朱大侠下去,此战胜负,殊难预料……这儿,这儿就暂时由你照顾了。”

  左丘然眼眶潮湿了,涩声道:“伯父放心。”

  风大、星繁,萧西楼低头望去,只见朱侠武正穿过大门,走下长阶,走向门外;门外黑暗中,相隔七尺,各立一人,一个提红灯如血看不清楚,一个持长剑如雪默立,既没有说话,也没有动静。

  萧西楼的手紧握了下剑柄,一挺胸,一扬袖,大步走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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