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9章 马踏帝京_娘子,请息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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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9章 马踏帝京

  第319章马踏帝京

  东京城外泰宁军大营。

  自从数日前禁军副统领杜平接管大营后,营内便谣言四起。

  泰宁军统帅郦琼十日来音讯全无,有人说郦节帅被太子拘押在城内,还有人说郦节帅已被太子所害。

  随后,鲁王一府满门被戕的消息传出,泰宁军愈加人心惶惶。

  军内中高级军官都清楚,自家节帅、乃至六千泰宁军早已打上了鲁王嫡系的标签,皇城内那位新太子对鲁王家人尚且如此狠辣,那他们

  底层军士或许尚可保命,但他们这些军官大概率要迎来清洗了。

  待鲁王率靖难军南返,军官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,纷纷开始在私下串联,欲要配合鲁王举事。

  负责在营地监视的杜平自然察觉到了泰宁军内的暗流涌动,当即在六月十五这天,命禁军收缴泰宁军全军兵刃军械。

  此举却犹如在沸滚油锅中倒了碗水

  十五日晚间,泰宁军兵变。

  禁军虽人少,但好歹算的上齐国精锐,兼组织架构完整;泰宁军人多,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中。

  双方倒也称得上势均力敌。

  城内坐镇的刘螭收到消息,却也没有办法支援一兵一卒。

  禁军兵力本就捉襟见肘,如今弹压城内尚且勉强。

  刘螭也没有坐以待毙,而是先颁一旨,再派了一拨使者秘密北上。

  所颁令旨,内容为召唤各地军将来京勤王,镇压逆贼鲁王。

  使者则北去金国,请求金帝正式册封刘螭为齐皇

  仓促间,来不及备齐厚礼,却在国书中写明登基后献绢五十万、银百万,皇女两名、佳丽五百

  金为齐父,若刘螭太子之位得父国认可,无疑对鲁王等人也是一大威慑。

  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,这使者一来一回,至少需几个月时间。

  再者,金人不耐中原酷热,他们也从未有过夏季南下的先例。

  至此时,刘螭自然已察觉到原本被视为左膀右臂的淮北军狼子野心,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。

  甚至十三日夜间鲁王府大火后,蔡先生那帮人连同四海商行东京分店的人员忽然消失。

  人手极度紧缺的刘螭,连抽出部分禁军搜寻他们的能力都没有。

  这也是他前期一直要求淮北军向东京靠拢的原因原计划中,城内由禁军控制后党,再有近两万淮北军驻扎城外,便是鲁王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 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成了前狼后虎。

  眼下,只能拖了。

  但满腔怒火的鲁王刘麟却不给他拖的机会。

  十六日清晨,刘麟率单宁圭靖难军七千余将士进抵东京城外,第一时间支援混战整晚的泰宁军,双方合力,绞杀了仅剩数百人的禁军残部。

  刘麟收拢泰宁军余部三千人,两军共计万余,陈兵东京城东门。

  城内八千禁军根本守不住周长几十里的城墙,只得动用不受信任的厢军,再紧急征发部分青壮百姓守城。

  百姓们是最懵的,城内的太子说城外的鲁王谋逆;城外的鲁王说城内的三皇子篡权。

  这兄弟俩谁对谁错,旁人哪里分的清

  只是畏于禁军刀枪,被赶上了城头协助守城,百姓们也不关心谁胜谁败,只担心这番皇家兄弟阋墙会殃及城内家人。

  如此赶鸭子上架,城防漏洞之多,可想而知。

  更别提,部分厢军将领本就出自钱尚书的后党提拔,早已暗中投靠了鲁王。

  十六日巳时,刘麟佯攻城东含晖门,单宁圭率主力伏于城北景阳门。

  午后,景阳门厢军将领诱杀监管禁军,城门大开

  刘螭原本计划依靠雄城拖上个十天半月,不想,半日城破。

  鲁王入城后,大批厢军临阵倒戈。

  禁军统领深知自己已无退路,只得拼死抵抗

  禁军之中,多由久经战阵的边地军士填充,战力胜于靖难、泰宁以及厢军,但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,渐渐落于下风。

  战至黄昏,李忠率残部三千余人退进皇城。

  尚有万人的鲁王将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  如血残阳,将厚重帝都中的长街小巷、飞檐斗拱统统染作金黄。

  往常这个时辰已升起的满城炊烟,也变成了道道冲天而起的烽火。

  这满城喊杀的景象,不由得让东京百姓们忆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场丁未之乱。

  乱世又要来了么?

  有些胆小的,已将儿女脸蛋涂黑,藏进了米缸内、水井下、房梁上,剩两口子紧栓上了院门,各持了木棒菜刀,瑟瑟发抖地守在门后。

  有了上次丁未之乱的教训,他们已知晓,做不反抗的温顺羔羊的下场,便是任人宰割。

  而还有些机灵的,则趁着夜色降临,拖儿带女偷偷溜出了城。

  不管是刘螭也好,还是刘麟也好,双方兵力都不充裕。

  破了外城后,双方迅速聚拢到了皇城四周,以至于十余座城门处并没有什么人把守。

  皇城内外杀生震天,城门四开的外城,反倒成了不设防的真空地带。

  丰乐楼是东京城内最高的建筑,站在顶楼可遥看两里外的皇城宣德门。

  此时,这座天下罕有,登峰造极的消金窟内却弥散着淡淡血腥气。

  刘麟登楼后,见屋内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,正是这丰乐楼东主向强一家。

  向强,也是刘螭的舅父

  屋内,数日来瘦了一圈的钱亿年颧骨高耸,面色阴鸷,正吩咐军士将这些尸体搬去大街。

  看来,向强一家横死,便是钱尚书的杰作了。

  进城后,这是刘麟初次和钱亿年见面,却在来的路上已听说表弟钱程锦被刘螭所害。

  甫一见面,刘麟不由一叹,低低唤了一声,“舅舅.”

  满眼阴冷的钱亿年闻声看去,瞧见是外甥到了,不由喉头一哽,“麟儿,锦儿他.他被刘螭害了性命!”

  “舅舅节哀”刘麟低声安慰道。

  双目泛红的钱亿年却转头看向了两里外厮杀正酣的宣德门,道:“麟儿!那刘螭先害你表弟,又戮你全家,全然不顾一丝兄弟之情!攻破皇城后,万万不可心软!必须将这乱臣贼子碎尸万段!”

  全家被杀,自然也是刘麟的痛处,闻言也看向了摇摇欲坠的宣德门,沉声道:“舅舅放心!皇城破时,便是那向贵妃母子命丧之时!”

  皇城内。

  已呈末世之象,太监和宫女混在一起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,期望能逃出这座大齐最为奢华的牢笼,却统统做了无用功。

  皇城南城,在重赏之下,靖难军蚁附攻城,已数次杀至城头。

  眼看守城禁军越来越少,愈发力不从心,李忠命属下进皇城捉太监来协助守城。

  所谓打狗还需看主人,太监多集中在各位娘娘宫中,粗莽军汉直闯内宫捉人的举动,惹了几位贵人的大骂

  这一下,顿时燃起了禁军底层军汉胸中的邪火上头大人怎样站队,支持谁,和他们这些大头兵、什长、伍长又有甚关系?

  李忠若赌胜了,以后封王拜相,他们又能捞倒个甚!

  眼瞅此时战局不利,身边兄弟一个个丧命,这些锦衣玉食的娘娘却还这般颐指气使他们心中的戾气再压制不住!

  呵,反正左右是个死,死前老子也需享受一回!

  亥时末,后宫慈元殿内率先发生禁军淫辱妃子、宫女之事,随后,不受控制的混乱在后宫中迅速蔓延。

  至子时中,宫中到处是禁军兵士追逐宫女妃嫔们的杂乱脚步声,以及女子们的惊恐尖叫。

  身旁有十余名护卫的向贵妃暂时得于幸免,急匆匆从庆宁宫逃来儿子所在的大庆殿。

  母子俩在殿门外相遇,向贵妃惊惶道:“螭儿!宫中乱了,快派人将那些作乱之人杀了!”

  刘螭看了母亲一眼,又转头看向了南侧宣德门,苦笑道:“母亲,儿手中哪里还有人可派”

  正此间,忽见影影栋栋尽是厮杀身影的南城上,禁军将士如同潮水一般往后方涌来,紧接便听人喊道:“左掖门破了,左掖门破了,兄弟们逃命哇.”

  向贵妃登时吓得面无人色,喃喃自语道:“城破了?不可能!螭儿,你不是说那路安侯会来助伱么?他人呢?他的大军呢!”

  刘螭扶着汉白玉栏杆,俯视满城溃兵,沉默不语。

  已抖若筛糠的向贵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,朝着远处溃兵喊道:“快,快,快来参见陛下,陛下登基喽.”

  子时中,皇城左掖门破。

  李忠率仅剩数百的禁军亲卫退至大庆殿外,与鲁王部做最后一搏。

  而钱亿年、吏部薛侍郎则在城破后,带两家共百余家丁杀向了宫内鸿鹄轩。

  鸿鹄轩是刘螭居所,妻儿所在

  战至丑时,鲁王部终于将最后一块骨头.李忠亲卫剿灭,李忠死于乱军之中。

  大庆殿.这座平日用于百官议事、年节宴饮的宏伟宫殿内灯火通明,此刻却空空荡荡只有两人。

  一人端坐于宫殿深处的龙椅之上。

  另一妇人,则发髻散乱,疯疯癫癫尖笑个不停。

  当浑身浴血的刘麟走入大殿时,这名妇人突然上前,身旁亲兵欲要拔刀,刘麟抬手示意不必紧张。

  这妇人靠近刘麟后,拍手嘻嘻笑道:“你也是来拜见陛下的么,快,快来扣头”

  说罢,便拉着刘麟要跪这疯妇,不是向贵妃还能是谁。

  刘麟皱眉,一挥手将向贵妃推到在地。

  那向贵妃也觉不出疼来,一个翻身趴地,朝远处龙椅上的男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,喜悦道: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”

  龙椅上那人有如泥塑,纹丝不动,看不出悲喜。

  俄顷,去了鸿鹄轩的钱亿年回转大庆殿,一左一右各拎两颗滴血人头

  左边那颗,是位年轻貌美女子,正是太子妃。

  右边那颗小小的,却是刘螭刚满两岁的儿子

  那向贵妃看见钱亿年手中头颅,满脸痴笑膝行上前,抱着孙儿的脑袋咯咯笑道:“乖孙,快来向你爹爹行礼,你爹爹做皇上了”

  钱亿年却没松手,向贵妃扯了一回没扯动,这才看到钱亿年的手紧紧抓着乖孙的童子髻,不由大怒,自下而上怒斥道:“大胆!这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,你竟敢如此无礼,我让皇上杀你满门!”

  钱亿年自然看出向贵妃已疯,再懒得和她罗唣,一个眼神过去,当即一名侍卫上前,一刀搠进向贵妃后心

  不知方才她是在装疯,还是这一刀让她忽然清醒,只见这位给儿子谋划多年的女人,艰难向龙椅爬了几步,以无限眷恋眼神看着龙椅上的年轻人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一声,“儿啊,快逃.”

  跟在后头的侍卫,又是一刀,将向贵妃钉死在大殿上.向贵妃匍匐在地,血水缓缓从身下溢出,再无一丝声息。

  刘麟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,迈步向龙椅走去,同时挥手,示意侍卫不用跟随。

  刘麟久于军中,文弱刘螭远不是他的对手,后者伤不到他。

  兄弟二人隔着三四十步的长殿,刘麟却足足走了近百息。

  待两人之间不足三步,刘麟方才停下,驻足打量一脸平静的三弟。

  “老三,我只问你,为何要害我妻儿,那是你嫂嫂和侄儿”

  刘麟语速平缓,语调平静,但在说到‘嫂嫂、侄儿’时还是没忍住出现了颤声。

  刘螭望着远处那颗已被钱亿年丢在地上的小小脑袋,哀痛神色已掩饰不住,只道:“兄长,若我说谋害嫂嫂和侄儿的凶手,并不是我,你可信?”

  刘麟沉默片刻,却道:“此事我会调查,但眼下,除了你对我更重要。”

  又是大段沉默后,刘螭认同的点了点头.不管有没有证据,只要刘螭一死,便能坐实弑父篡位的罪名。

  所以除了刘螭很重要,或者说,除了这位皇位竞争对手对刘麟来说很重要。

  “你去吧”

  “等一等!”

  刘螭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,刘麟却已迅疾出手,将一把尺许短剑直直插入刘螭胸口。

  两人面对面,刘螭中刀后,生机迅速流失,不由自主往前趴了过去,刚好支在刘麟身上

  借着最后一丝气力,刘螭哆哆嗦嗦将紧握在手中的一支小木马塞到了刘麟手中。

  这支小木马或许是因为被经常把玩,包裹了一层油脂沁出的温润包浆,此时却沾满了艳红血迹。

  熠熠灯火下,刘麟一滞

  这支小木马,还是两人年幼时,身为兄长的刘麟亲手雕给刘螭的。

  那年,他们的父亲还只是周国的一名官员。

  那时,身为正室的钱氏虽不满父亲宠爱向姨娘,但钱氏却也未曾苛待过向姨娘母子。

  他们兄弟二人也算兄友弟恭

  到底是何时两人逐渐水火不容了呢?

  刘麟正思索间,大口咯血的刘螭却紧紧抓了兄长的衣裳,讲出了人生最后一句话,“哥小.小心路安侯.他.谋的是咱咱家天下!”

  夜,子时末。

  起风了。

  刘麟在单宁圭、钱亿年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血迹斑斑的皇城南门宣德楼。

  单宁圭、户部尚书翟德晟,正在低声议论刘麟登基之事,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

  也是,今夜虽损失惨重,但一战定了大齐江山。

  他们这些从龙功臣,已有了可见的锦绣前程。

  刘麟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。

  据此俯瞰全城,尚有零星抵抗,想来天亮前可平定。

  只是,城内也出现了官军们大战之后的恶习。

  只见三五成群的官军随机敲响百姓民居,以搜捕反贼之名,寻衅勒索。

  “单帅,差不多便命将士收手吧,不要闹的太过分。”刘麟吩咐一声。

  “是!”

  单宁圭应了一声,人却依旧站在原地,没派人前去阻止。

  刘麟说了这回,好像便换回了自己心安,再不言语。

  这已是定例了,恶战之后,总需让将士们寻摸俩钱、放松一番。

  失序,永远是对百姓伤害最大的状态。

  因此处是帝都,他们已收敛了许多。

  正沉默间,南来夜风中忽然裹挟着缥缈‘哒哒’声传进宣德楼。

  单宁圭、刘麟久在军伍,一听便知,这是马蹄踏上石板长街后发出的声音。

  耳听马蹄声密集,人数定然不少。

  二人对视一眼,惊疑不定,不待单宁圭发出迅速收拢队伍的指令,却见,自南边逃来大批正在城中勒索的靖难军军士。

  一窝蜂往北跑来。

  俄顷,却见一队队沉默骑士自长街上匀速推进,见着四散溃逃的靖难军便是手起刀落。

  这队骑士同样身穿齐国军衣,只不过颈间多系了一条红巾。

  以区分敌我。

  队伍最前方,一人手擎一杆黑色大旗,上书‘乌合’二字,和浓郁夜色几乎融为一体。

  六月十七。

  丑时整,淮北军先头部队乌合军,奉太子之命入京勤王!

  补的那一章晚点哈,尽量12点前发出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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